我被抬进冷宫那夜，听见老鼠在嘲笑贵妃活不过三个月。贵妃害我至此，我本想认命，
却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兽语。“皇后宫中的猫说了，御花园有贵妃的定情信物。
”“御膳房的鸽子吐槽，太医院院判给贵妃开了假药。”1我像块破布似的被扔进冷宫那晚，
几只灰老鼠在啃发霉的柱子。“吱吱，新来的？真惨。不过东头那位，”最大的老鼠停了嘴，
小眼睛里居然有嘲讽，“更惨！贵妃？三个月都活不到喽！”我猛地睁眼，汗毛倒竖。
是幻听？还是这冷风刮得我脑子坏了？大老鼠甩着尾巴：“骗你是小狗！
水井底下的老黑蟾蜍前天说的！”这声音……清清楚楚，直钻脑髓。贵妃……才三个月？
我按着胸口，那颗被生生冻僵的心，噗通，又狠狠跳了一下。2冷宫的破瓦透进月光，
阴魂似的冷。以前听人说这里能逼疯人，原来疯就是听得懂老鼠吹牛皮？
它们说贵妃那个金尊玉贵的爹，往边疆的粮草里掺沙子；说皇后养的那只傲娇雪狮子猫，
见过贵妃在御花园老柳树下埋玩意儿；还说御膳房胖厨子养的肉鸽抱怨，“咕咕，
给贵妃炖药的罐子，总偷偷涮一遍清水才上火！骗鬼呢！”呵……有趣。这些虫子鸟兽的话，
像一把散落的碎金子，砸在我脚边。王静姝，你害我进这人间地狱，
没想到地狱里藏着能勒死你的绳套吧？3三个月期限一天天逼近，
冷宫却突然来了个“客人”。“娘娘有旨！”贵妃宫里的大太监李德全捏着鼻子，趾高气昂，
“这贱婢！竟敢秽乱宫闱、行厌胜之事，诅咒贵妃主子！”两个粗壮嬷嬷冲上来，
死死摁住我，一个从我那床破棉絮里，“搜”出一个扎满银针的破布小人！
上面赫然绣着“王静姝”三个字！我心脏骤停。陷阱！“人赃并获！带走！
”李德全尖利的嗓音在空殿里撞出回声，“押到陛下和娘娘跟前发落！
”4养心殿龙涎香浓郁，压得人喘不过气。皇帝面沉如水，皇后眉眼淡漠，
王静姝一身桃红宫装倚在皇帝下首，脸白得像纸，用锦帕压着心口咳了几声，
眼尾却斜睨着我，冰冷淬毒。“林晚卿，”皇帝的声音像是浸过冰渣，“你还有何话说？
”王静姝适时地轻泣：“陛下…臣妾自知不讨妹妹喜欢，
可…可竟用如此下作巫蛊害我性命…”她哽咽，柔弱无骨地靠向皇帝。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像看一个死人。李德全尖声逼问：“陛下问话！聋了吗！
”我抬起头，不疾不徐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陛下可知，永州城西郊枫林里，
那片刻着‘云’字的墓碑？”“砰！”贵妃捧在手中把玩的赤金护甲套，
失手砸落在金砖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响。她血色尽失的脸，猛地转向我，
惊恐几乎要冲破眼眶。5死寂！比坟墓还近！只有护甲裂开的声音在脑子里撞。
皇帝的剑眉一点点立起来，利刃似的刮过贵妃惨无人色的脸：“王静姝？”那声音又沉又缓，
磨得人心头发毛。王静姝浑身剧震，“扑通”一下跌跪下，膝盖砸得青石地板闷响：“陛下！
是她！是这贱人陷害臣妾啊！”那声音抖得不成调，喉咙撕扯着挤出，
“刻字…刻字枫林…臣妾、臣妾全然不知！”皇帝的审视像刀子，剜着她脸上的惊恐。
皇后坐直了身体，手指捻着帕子，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从她垂下的眼睫后掠过。
6刚把贵妃那点龌龊情事撕开个口子，还没等我喘匀气，更糟的雷霆就劈了下来！
一个坤宁宫的小宫女，连滚带爬地闯进养心殿门槛，魂都吓飞了：“陛下！
皇后娘娘…娘娘呕血昏迷了！”太医署所有当值的御医都被拎了过去。半个时辰后，
为首的黄院判出来回禀，脸白得像吊丧。“启禀陛下，”他噗通跪倒，声音都在发颤，
“皇后娘娘…娘娘她…身中‘离魂引’，脉象散乱如游丝…臣…臣等无能为力！
请陛下节哀…”他后面的话全被巨大的抽气声淹没了。离魂引？！
那可是早已禁绝的无解之毒！整个大殿瞬间冰封！7皇帝的脸像暴风雨前的乌云，
眼底却裂开红痕。我挣脱了束缚，径直走向皇后寝殿门口，直视黄院判，
字字钉进空气里：“离魂引？黄院判，你入太医院履历簿上写着，你原籍云麓山，
离云麓山两百里处的青牛谷，‘离魂引’的解方典籍，几十年前就失传了！
你如何能识得这毒？！”黄院判的脸骤然死灰一片，嘴巴哆嗦着：“胡…胡言！
那都是…都是道听…”“胡说八道！”王静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尖利的声音劈开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濒死的疯狂，“皇后姐姐遭此大难，
你还在这里攀咬不休！”她猛地转向皇帝，泪水涟涟却透着一股毒蛇吐信般的阴狠：“陛下！
此女妖言惑众，分明是想扰乱视听，掩示她毒害皇后的滔天大罪啊！
臣妾恳请陛下即刻将此毒妇拿下，处以极刑！”她眼中的慌乱被孤注一掷的狰狞取代，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疯狂地想把我拖下去。
8眼看王静姝要把黑锅死死扣在我头上，我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一片凝滞的死寂中，
亮起的金芒灼人眼。巴掌大、刻着狴犴的金牌，在我指间。那是去年北境大捷，
我献上独门止血方，救活先锋营半营将士性命时，皇帝当场赏下的！
可允我一次“求问”之权！我把那块带着体温的金牌往前一举，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凿进每个人耳朵里：“陛下！臣女敢以金牌作保！黄院判若非早知此毒由来，
怎可能一口咬定是‘离魂引’？臣女请旨，彻查太医院！更要查，
能接触这等灭绝古毒的地方！”皇帝的目光扫过金牌，又沉沉地落在面无人色的黄院判脸上，
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声音斩金断铁：“来人！”王静姝摇晃了一下，
若不是身后宫女死命托着，怕是要瘫下去。9皇帝派的人动作快如雷霆，
直接扑向黄院判的家。查到的不是毒药，却比毒药更致命——账册！厚厚的，
兵部往年过手粮草军械的细账！皇帝坐在御案后，一页一页地翻。指尖划过泛黄的账页，
起初是铁青，慢慢的，涌上一层可怖的暗红，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殿内静得可怕，
空气仿佛都沉重得无法流动。王静姝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再没了之前的跋扈，
抖得像一片寒风里的枯叶，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帝一眼。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这两个字在轰鸣。那本账册，像悬在她头顶的断头闸刀，落下只是时间问题。
当皇帝终于从账册中抬起头时，眼里的风暴足以撕碎一切。10皇帝的手掌猛地拍在御案上！
檀木闷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王静姝！”那声音像是刮骨的罡风，“你给朕说清楚！
兵部的亏空！发给北疆前线的夹沙霉粮！
还有皇后身上的‘离魂引’……全都和你王家脱不了干系！你当朕是瞎子吗？！
”天子暴怒的威压如同实质，几乎碾碎她最后一丝侥幸。王静姝浑身筛糠似的猛抖起来，
连滚带爬扑向皇帝脚边，精心梳理的发髻彻底散乱，珠钗叮当坠地，
那哭声凄厉得变了调：“陛下！陛下明鉴啊！我爹他…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几十年！
臣妾也一无所知！定是…定是有人在背后构陷我们王家！是他！
”她陡然指向瘫在一旁的黄院判，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光，“是他！
是他勾结…勾结……”黄院判被她这颠倒黑白的一指，惊得魂飞魄散，
脱口嘶喊：“贵妃娘娘！你怎么能……”11兵部侍郎王崇德，
被两个御前带刀侍卫像拖死狗一样，从兵部直房一路拖到养心殿门口，粗重的铁链哗啦作响。
他官帽歪斜，脸色灰败如土，早已失了往日威风。押解他的侍卫统领单膝跪下回禀：“陛下，
王侍郎在其官廨后墙的暗格里搜出私印！与这些伪造调拨军粮的文书印信……分毫不差！
”他把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和几卷文书高高举起。王静姝看着父亲这副模样被拖进来，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就往旁边倒去。
没等她挨到地面，两名面无表情的嬷嬷已上前，铁钳般的手精准地扶掐住了她的胳膊，
把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像提着一个破布偶。想晕？没门儿！王静姝软瘫的身子被架住，
脸白得像涂了厚粉，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却死命地颤，如同濒死的蝶翅。12“押下去！
刑部！天牢！”皇帝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一锤定音，“王崇德凌迟！
夷三族！”王静姝的呜咽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被巨大的恐惧撑圆了眼睛，
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像看着人间地狱在朝她张开巨口。“至于王氏，
”皇帝的视线冰冷地扫过她，“暂囚凤仪宫后殿，等候发落！”侍卫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立刻拖着面如死灰的王崇德出去。王静姝也被两个嬷嬷架着往外拖。
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竟挣脱了束缚，踉跄着扑向我，那姿态卑微到了泥土里，
沾满污渍的金线刺绣裙摆扫过冰冷的地砖，一把死死抱住了我的腿：“林妹妹！晚卿！
我错了！是我瞎了眼迷了心！求你看在…看在你刚进宫时我对你那点好的份上！
饶我父兄性命！饶我性命！我…我给你当牛做马！”她仰起脸，
涕泪横流下那份虚假的娇美荡然无存，只剩下蝼蚁般的哀求。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刚才挣扎时蹭掉的厚重脂粉香和一股绝望的馊味儿。13冰冷的殿宇里，
只剩下我和皇帝，还有她令人窒息的气味。我慢慢蹲下身，衣袖拂开她涕泪纵横的脸。
指尖微凉，触到她滚烫而油腻的皮肤。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仓惶地看向我。“王静姝，
”我声音很轻，几乎像耳语，却穿透了她粗重的喘息，砸在她心上，
“太医署那个半死不活的废物都告诉你了？”她茫然地，痛苦地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