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夜,加油站浓雾弥漫。
大学生潘朗调戏女店员曹莉莉,被其丈夫郑汉暴打后驱车离开,随即在雾中爆炸身亡。退役警官王合浦发现是谋杀,但隐瞒证据暗中观察。
当夜,儿子王佳乐偷窃时误杀曹莉莉;郑汉醉酒强奸并溺死了王合浦妻子李晴;跛脚保安老陈割走了潘朗尸体的大腿肉。清晨暴雨,王合浦喝下儿子递来的温水,腹痛如绞。他开车冲出加油站报警,却刹车失灵坠崖。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车轮碾过坑洼的柏油路,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呻吟。
王合浦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车灯那两束昏黄的光柱,像两把生锈的钝刀,徒劳地劈砍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
窗外,被车灯短暂惊扰的荒草与光秃秃的树干,在光晕边缘扭曲成一团团鬼影,旋即又被浓重的黑暗重新吞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冷的土腥气,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类似某种东西缓慢腐烂的甜腻味道。
“还要多久啊,爸?”后座传来儿子王家乐拖长了的不满腔调,带着被宠坏的霸道,“屁股都坐麻了!我要吃薯片!”他肥胖的身体不耐烦地在座椅里扭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快了快了,”妻子李晴瘦弱的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摸索着从脚边的零食袋里掏出一包薯片,撕开,递到后面,“乐乐乖,再忍一会儿。”
王合浦的目光扫过仪表盘,心猛地一沉。油表指针,正不祥地、坚决地滑向那个刺眼的红色区域——E。
“可恶!”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油了。”
李晴担忧地望向他:“啊?那…怎么办?”
“导航显示前面有个加油站,”王合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希望还开着。”
几分钟后,两盏昏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光,在无边的黑暗里倔强地亮着。一个小小的加油站,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突兀地矗立在荒野之中。几台老旧的加油机如同沉默的钢铁哨兵,油漆剥落,锈迹斑斑。
旁边,一栋刷着廉价白漆的平房,窗户透出惨淡的白光,玻璃上贴着褪色的“便利店”字样。一个孤零零的保安岗亭,像一颗溃烂的牙齿,嵌在入口处,里面透出的微弱灯光,勾勒出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影。
王合浦把车滑到一台加油机旁停下。熄火后的寂静瞬间涌了上来,压迫着耳膜。他推开车门,一股浓重刺鼻的汽油味混合着夜风的阴冷,猛地灌入肺腑。
“我去加油,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他简短地交代了一句,走向亮着灯的便利店。
李晴也下了车,活动着僵硬的腰背。王家乐则像颗炮弹般从后座弹射出来,嚷着“饿死了”,一头扎向便利店明亮的门。
推开便利店的门,一股混杂着廉价香薰、油炸食品和灰尘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货架排列拥挤,商品蒙着一层薄灰,灯光白得刺眼。
收银台后面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王合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曹莉莉。她穿着一件略显紧绷的便利店制服,领口处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她有一张过分精致的脸,眼尾微微上挑,像带着钩子,红唇饱满。
此刻,她正百无聊赖地对着一个小小的化妆镜补口红,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
两个年轻男子站在饮料柜前挑选,显然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旅人。
高个子那个叫潘朗,生得一副好皮囊,穿着时髦的夹克,眼神却像苍蝇一样粘在曹莉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垂涎。他拿起一瓶饮料,走到收银台,嘴角挂起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弧度:“美女,一个人值夜班啊?这荒郊野岭的,不怕吗?”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轻佻的试探。
曹莉莉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抿唇一笑,那笑容像掺了蜜的毒药:“怕什么?该来的总会来。”
潘朗像是受到了鼓励,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趴到柜台上:“那…我留下来陪你?长夜漫漫…”话语里的暗示露骨得令人作呕。
“潘朗!”他身后那个戴眼镜、显得沉默寡言的同伴张一衡低声喝止,语气带着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别闹了。”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侧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一个铁塔般的男人堵在了门口。
郑汉。曹莉莉的丈夫。他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的小臂。他一张国字脸,眉眼粗犷,此刻却因暴怒而扭曲,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死死盯着潘朗那几乎要贴到自己老婆身上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低吼。
“你他妈找死?!”
潘朗被这声怒吼惊得一哆嗦,猛地回头,脸上的轻佻瞬间冻结,继而转为羞恼。他下意识地反驳:“我…我就是买瓶水…”
“买水?!”郑汉咆哮着,一步跨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扇了过来。那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潘朗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踉跄着向旁边栽倒,脑袋狠狠磕在堆满桶装方便面的货架角上。几桶方便面稀里哗啦地滚落下来。潘朗闷哼一声,眼前发黑,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汉哥!汉哥别动手!”曹莉莉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起来。
张一衡也冲上去想拉架:“住手!有话好好说!”
郑汉根本不管不顾,巨大的拳头像铁锤一样,一拳接一拳,雨点般砸向蜷缩在地、只能徒劳护住头脸的潘朗。沉闷的击打声和潘朗痛苦的呻吟、曹莉莉的尖叫、张一衡徒劳的劝阻声混杂在一起,将小小的便利店变成了混乱的斗兽场。
“够了!”一个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混乱。
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是保安老陈。他穿着不合身的旧保安制服,一条腿明显不灵便,走路时身体一高一低地摇晃。他手里拎着一根磨损严重的橡胶警棍,眼神浑浊却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疲惫。
“郑汉!再打就出人命了!不值当!”老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让他滚蛋!”
郑汉喘着粗气,像一头刚犁完地的牛,拳头停在半空。他死死瞪着地上呻吟的潘朗,又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瑟瑟发抖的老婆,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潘朗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头发凌乱,昂贵的夹克沾满了灰尘和血迹。他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羞愤,狠狠扫过郑汉、曹莉莉、张一衡,最后落在老陈身上,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行…行!你们有种!”他声音嘶哑,充满屈辱,“老子自己走!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恶心!”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便利店,冲向自己的车。
“潘朗!你等等!”张一衡追了出去,试图拉住他,“雾这么大!别冲动!”
“滚开!穷鬼!”潘朗猛地甩开张一衡的手,力气大得出奇,几乎将瘦弱的张一衡推倒在地。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隔着车窗,那张肿胀变形的脸狰狞地扭曲着,“张一衡,你他妈就是个窝囊废!穷酸鬼!小偷!要不是老子可怜你,带你出来玩,你这辈子都他妈没机会开眼!钱是我付的!车是我的!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鬼地方,好好闻闻这里的汽油味吧!明天自己想办法滚回你的狗窝去!”
引擎发出一阵狂躁的轰鸣,车轮猛地抓地,卷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那辆小车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头扎进便利店灯光边缘那片灰白色的、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雾气里,瞬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死寂的夜里回荡了几下,也迅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浓雾抹去。
张一衡孤零零地站在惨白的灯光下,眼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看不清表情。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