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房产证上的牙印我把房产证塞进碎纸机时，金属齿碾过纸页的声响里，
混着儿子咬在茶几上的牙印——那是他得知我们不肯全款买房时，用后槽牙啃出来的，
深褐色的牙渍像道丑陋的疤，和他985大学毕业证上的钢印，在灯光下形成诡异的呼应。
碎纸机突然卡住了。我蹲下去掏，指尖触到块硬纸板，是儿子高中时得的奥数奖杯底座，
背面刻着“未来可期”。现在这四个字被他用马克笔涂成了黑色，像被墨汁浸透的良心。
窗外飘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儿子租的宝马车停在楼下，引擎盖落着层白，像口没盖严的棺材。
我想起他昨晚在电话里哭，说同事的父亲送了套江景房，“你们哪怕贷点款呢”，
声音里的理直气壮，和他小时候奶声奶气要糖葫芦时一模一样，
只是糖衣早换成了信用卡的塑料壳。碎纸机“咔嗒”重启，
房产证的碎片混着奖杯底座的木屑飞出来，
在地上拼出半张脸——像极了儿子跪在地上求我们还债时，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只是当时他眼里的焦虑，此刻全变成了碎纸机里闪烁的红光。
第一章：四个房间的逼命符儿子说“要四个房间”时，手里的手机正弹出条消息，
我瞥到屏幕上“LV新款”的推送，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我攥着抹布的手。
“至少四个房间，”他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小雅她爸妈得住一间，
我们一间，以后有孩子一间，还得留个书房。”他爸手里的茶杯“咚”地砸在茶几上，
茶叶沫溅到儿子的名牌卫衣上——那件衣服的吊牌我见过，够我和他爸还半个月房贷。
“你知道四居室现在多少钱？”他爸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们还欠着你上学时借的十万块！”儿子终于放下手机，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
和他朋友圈里晒的米其林餐厅照片里的笑，如出一辙。“爸，你这话说的，
谁家儿子结婚不是父母兜底？我同学小张，他爸直接送了个别墅，带花园的。
”我盯着他卫衣袖口的logo，突然想起他高三那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说“妈，
等我挣钱了，给你买金镯子”。现在金镯子的钱，
估计都变成他手腕上那块表了——我在商场见过，够我三个月的退休金。“你工作三年，
月薪两万二，”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自己攒了多少？”儿子嗤笑一声，
点开手机银行的余额给我们看，屏幕上的“356.72”像个耳光，扇得我眼冒金星。
“妈，你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消费，房租七千，吃饭三千，同事聚餐、买衣服，哪样不要钱？
”他顿了顿，突然提高音量，“再说了，你们养我这么大，不该的吗？”“该？
”他爸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我们该供你吃供你穿，
供你读完985，还该把老骨头敲碎了给你换房子？”儿子也急了，猛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屏幕裂开的纹路像条毒蛇。“那你们生我干什么！我同学爸妈都是老板，
就我爸妈是普通职工，我从来没抱怨过，现在就想要套房子，过分吗？”我气得浑身发抖，
扶着墙才没倒下。这就是我含辛茹苦养了22年的儿子？那个小时候把鸡腿塞给我，
说“妈妈吃”的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爸指着门口，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滚！
今天你不把这话咽回去，就别认我们当爹妈！”儿子摔门走的时候，我听见他打电话，
语气瞬间软下来，“小雅你别生气，我爸妈就是老顽固，
我再跟他们闹闹……”后面的话被楼道里的声控灯吞没，只剩下我和他爸对着一茶几的狼藉，
像两只被掏空了内脏的老兽。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出儿子的相册。
高中那张穿着校服的照片，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写着“目标：985”。
现在这张脸长开了，却像被什么东西蛀空了，只剩下精致的壳，里面全是攀比和算计。
他爸突然坐起来，眼睛在黑暗里发亮。“明天我去找他领导。”我吓了一跳，
赶紧拉住他：“你疯了？这要是让他丢了工作……”“丢不了，”他爸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就是想知道，他那两万二的工资，到底填进了哪个窟窿。
”第二章：宝马车里的焦虑症儿子领导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我裹紧外套，
看着茶几上摊开的账单，手指冻得发僵。“小周这孩子，工作能力是有的，
”王经理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惋惜，“就是……太爱面子。
”他指着其中一张信用卡账单，“上个月刚换的最新款手机，
说是客户见了有面子；租那辆宝马，也是为了跑业务方便，其实我们有公车。
”我盯着“游戏充值：5800元”那行字，眼前发黑。他爸在旁边死死攥着拳头，
指节泛白，“他说同事都这样？”“哪有的事，”王经理叹了口气，
“就他和市场部的小李攀比，小李他爸是做工程的，家里条件确实好。小周为了不输给他，
上个月请全部门吃饭，一顿花了八千多，还说‘我爸妈给的零花钱’。
”“零花钱”三个字像针，扎得我心口疼。我们给他的生活费，每个月除了必要开销，
一分都不敢多给，他爸每天中午在单位吃最便宜的盒饭，就是为了能多攒点。走出写字楼时，
正好撞见儿子从宝马车里下来，手里拎着个奢侈品袋子，笑得春风满面。他看见我们，
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爸，妈，你们怎么在这？”他把袋子往身后藏，
动作慌乱得像个被抓包的小偷。他爸没说话，直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
里面扔着件没拆封的名牌衬衫，吊牌上的价格够我们还一个月房贷。
“这就是你说的‘房租吃饭都不够’？”儿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梗着脖子说：“客户送的！
谈成了大单子，人家感谢我的！”“哪个客户送你男士衬衫？”他爸的声音陡然拔高，
“还是你自己刷信用卡买的，再编个理由骗我们？”周围路过的同事都停下来看，
儿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猛地把衬衫扔在地上：“是又怎么样！我在公司受够了被人看不起！
小李天天开着保时捷，我开辆宝马怎么了？他用最新款手机，我就不能换？
”“那你也不能欠十几万啊！”我终于忍不住喊出来，眼泪跟着掉下来，
“我们供你读985，不是让你学这些的！”“学这些怎么了？”儿子突然吼回来，
眼睛红得像兔子，“没这些，客户理我吗？同事带我玩吗？你们以为985文凭很了不起？
在这儿，拼的是爹！”他爸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却被儿子躲开了。“你们打啊！
打死我你们就省心了！反正你们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儿子钻进宝马车，
引擎轰鸣着绝尘而去，溅起的泥水溅了我们一身，像他给我们的最后通牒。回家的路上，
我和他爸谁都没说话。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笑着说“知识改变命运”，
我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无比讽刺。晚上整理儿子房间时，我在抽屉最里面发现个药盒，
上面写着“盐酸舍曲林片”。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网查，是治抑郁症和焦虑症的。
再往里翻，掉出张医院的检查单，诊断结果：中度焦虑症，日期是三个月前。
我的手开始发抖，想起儿子这阵子总是失眠，说晚上睡不着，总觉得有压力。
我们以为是工作累，还劝他“年轻人多吃苦”，根本没往心里去。我颤抖着手给儿子打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里有酒吧的音乐声。“喂，妈，有事吗？”“你……你是不是病了？
”我的声音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传来儿子的哭声，
像只受伤的野兽。“妈，我压力好大……小李他们天天嘲笑我穿得土，
说我开破车……客户见了我就翻白眼，说我不像能签大单的……我只能装啊，我不装，
他们更欺负我……”他爸在旁边听得眼圈发红，抢过电话：“傻小子，你不会跟家里说吗？
”“跟你们说有用吗？”儿子的哭声更大了，“你们只会说‘别攀比’‘踏实工作’，
你们根本不懂！”第三章：碎纸机里的房产证儿子回来那天，背着个双肩包，
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没带那些名牌。他站在门口，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爸，
妈，我错了。”我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里疼得厉害，却故意板着脸：“错哪了？
”“不该跟你们要钱买房，不该乱花钱，不该……”他吸了吸鼻子，“不该装有钱人，
把自己逼成这样。”他爸把心理医生的名片放在桌上：“每周去两次，钱我们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