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代码惊魂夜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左手突然一阵发麻,
咖啡杯“哐当”砸在键盘上。褐色的液体顺着缝隙渗进去,屏幕瞬间黑了大半。“周哥!
”实习生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服务器报警了!刚提交的模块全崩了!
”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上气。
桌角的速效救心丸被我摸得发亮,铝箔板上只剩最后两粒。“慌什么。”我咬着牙扯开抽屉,
翻出备用硬盘,“上次让你备份的版本呢?
”小王的脸白得像纸:“我、我忘了……”办公室里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
荧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三十多台电脑屏幕亮得晃眼,每个座位前都堆着成箱的速食面,
空气里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味。这是我们封闭开发的第二十一天,
也是我连续熬的第三个通宵。“周明!”项目经理张涛的吼声从办公室传来,“怎么回事?
测试那边说支付接口全挂了!”我扶着桌子站起来,膝盖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张涛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泛着油光。
他手里攥着的电子烟快烧到过滤嘴,烟灰掉在价值不菲的西装裤上,他浑然不觉。
“马上修复。”我扯了扯领口,喉头发紧,“给我半小时。”“半小时?
”张涛把电子烟往地上一摔,“甲方明天就要验收!你要是搞砸了,这个月绩效别想要了!
还有你那二十万奖金——”“知道了。”我打断他,转身时差点撞到墙上。
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晃动,代码、屏幕、张涛的脸全都叠在一起,像幅被揉皱的画。
回到座位时,小王正对着黑屏掉眼泪:“周哥,我对不起你……”“别哭了。
”我从他手里抢过鼠标,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其实我早就留了一手——这小子毛手毛脚的,
我每天下班前都会偷偷备份代码。只是刚才那阵心悸来得太凶,差点忘了这茬。
“滴——”服务器发出提示音,屏幕重新亮起绿色的进度条。我长长舒了口气,
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好了。”我瘫在椅子上,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去泡杯咖啡。”小王刚走,手机就震了。是妻子林慧发来的视频请求,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接了。屏幕里,女儿念念趴在病床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林慧的脸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化疗让她的头发掉了大半,裹着厚厚的头巾。“爸!”念念一下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今天又吐了……”“快了。”我掐了掐眉心,不敢看林慧的眼睛,
“爸爸拿到奖金,就带妈妈去最好的医院。”林慧接过手机,声音轻得像羽毛:“别太累了,
钱我们可以慢慢赚。”“没事。”我扯出个笑,“张经理说这是最后一次加班,
项目结束就给我升职呢。”挂了电话,我盯着锁屏壁纸发呆。那是去年夏天拍的全家福,
念念举着棉花糖笑成小太阳,林慧靠在我肩上,眼里的光比阳光还暖。“周哥,咖啡。
”小王把杯子放在我手边,“张经理说……说让你今晚盯着服务器,别再出岔子。
”我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口的闷痛。
抽屉里的救心丸在黑暗中闪着微光,像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但我不能停。
2 奖金如刀林慧的靶向药还在医院等着缴费单,念念的学费催了三次,
房东说这个月再不交房租就换锁。那二十万奖金像根吊在眼前的胡萝卜,明知可能有毒,
我也得咬着牙往前跑。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终于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全是代码在飞,像群白色的蝴蝶,它们围着我转啊转,突然变成了林慧头巾上的碎花。
“周哥!周哥!”我猛地惊醒,看见小王惨白的脸。他指着屏幕,手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了?”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心脏又开始抽痛。“你看……”小王的声音发颤,
送……”屏幕上跳出的社会新闻标题刺得我眼睛生疼——《互联网公司程序员连续加班猝死,
年仅32岁》。配图里的办公环境,赫然就是我们公司楼下的玻璃门。我抓起手机,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慧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凌晨五点,她发了条语音,我还没听。
点开的瞬间,她虚弱的声音混着医院的监护仪声响起来:“老周,
我刚才梦到你了……你说等项目结束,我们去公园晒太阳好不好?
”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眼前一黑,栽倒在键盘上。倒下的瞬间,
我好像看见屏幕里的代码活了过来,它们连成一条发光的路,路尽头,林慧牵着念念,
正在向我招手。而那二十万奖金,像串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发疼。我是被冻醒的。
不是空调的冷风,是那种带着铁锈味的阴风,顺着后颈往骨头缝里钻。我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公司茶水间的地板上,小王正举着个空矿泉水瓶往我脸上泼。“周哥!
你可醒了!”他声音都劈了,眼里全是红血丝,“刚才你突然就倒了,
吓死我了……”我撑着地板坐起来,后脑勺突突地疼。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早上七点,
窗外的天已经大亮,可办公室里还是暗沉沉的,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服务器没事吧?”我哑着嗓子问,伸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却摸了个空。“没事没事,
我盯着呢。”小王把手机递过来,屏幕碎了道缝,“刚才给你老婆打电话,没人接。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拨号,张涛就踹开了茶水间的门。他穿着件皱巴巴的睡袍,
头发像鸡窝,看见我就骂:“周明你装什么死?甲方视频会议还有半小时,
赶紧滚去调试设备!”“我刚才晕倒了。”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指尖还在发颤。“谁没晕过?
”张涛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我当年连续熬了五天,照样上台演讲。少废话,赶紧的!
”他转身的时候,睡袍下摆掀开,我看见他后腰贴着块巴掌大的膏药,边缘都卷起来了。
走到工位前,我才发现桌上多了个保温杯,是林慧之前给我寄来的,
里面的枸杞菊花茶早就凉透了。我拧开盖子灌了两口,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
突然想起刚才那条新闻——那个猝死的程序员,桌上也摆着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杯。“周哥,
甲方来了。”小王推了推我,电脑屏幕上弹出视频请求,备注是“王总”。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屏幕里立刻跳出张油光满面的脸,身后站着七八个西装革履的人。
王总叼着支雪茄,吐了个烟圈:“小周啊,听说你们昨晚出了点岔子?”“是我操作失误,
已经修复了。”我扯出个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调出服务器后台数据,“您看,
现在稳定性100%。”3 辞职风暴“年轻人就是毛躁。”王总咂咂嘴,
“不过还好没耽误事。对了,我让张涛加的那个功能,
就是用户能看到自己的加班时长兑换积分,能换年假的那个,做好了吗?”我愣了一下,
这需求昨天才提的,张涛根本没跟我说过。“王总您放心,马上就好。”张涛突然凑过来,
把脸怼到摄像头前,“小周是我们这儿最能干的,今天之内保证上线。”挂了会议,
我一把抓住张涛的胳膊:“这个功能根本没排期!现在加进来会出BUG的!
”“出什么BUG?”他甩开我的手,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王总说了,
这个功能能提高员工积极性,下周就要在全集团推广。你今天必须搞定,
不然那二十万奖金——”“我不干了。”这话一出口,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小王手里的咖啡杯“哐当”掉在地上,张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说什么?
”他咬着牙问,指关节捏得发白。“我说我不干了。”我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项目爱谁做谁做,奖金我也不要了。”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一个破背包,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瓶凉透的菊花茶。
路过老李工位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继续敲代码。走到门口,
张涛突然冲过来拽住我的背包:“周明你别后悔!你老婆的病不要钱?你女儿不上学?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疼的地方。我转过身,
发现他眼里竟然闪着点诡异的兴奋:“我知道你急用钱,这样,你把这个功能做完,
我再给你加十万,怎么样?”我盯着他背后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张“优秀员工”合照,
最中间的人笑得一脸灿烂——就是新闻里那个猝死的程序员。
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2023年Q3季度。“张经理,”我轻轻推开他的手,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点开那条新闻,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张涛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从红到白,最后变成青灰色。他嘴唇哆嗦着,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这事跟我没关系!
是他自己要加班的!我早就劝过他……”“你也劝过我别硬撑,对吧?”我笑了笑,抽回手,
“但你比谁都清楚,我们没得选。”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个穿外卖服的小哥,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手机架在旁边,
还在响个不停的接单提示音。我突然想起林慧的话,掏出碎屏手机拨号。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背景里传来念念的笑声。“喂?”林慧的声音带着点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
”“项目提前结束了。”我靠在墙上,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飘,“我现在回家,
带你和念念去公园晒太阳。”“真的?”她的声音亮了起来,像突然开了盏灯,
“可是你的奖金……”“不重要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空药板,突然觉得胸口不那么疼了,
“钱可以慢慢赚,但我想多看几眼你和念念笑的样子。”挂了电话,我转身往地铁站走。
路过便利店时,买了三串糖葫芦,红艳艳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手机又响了,
是张涛发来的微信,一串红色的感叹号后面跟着句语音。我没点开,直接删了。风一吹,
手里的糖葫芦晃了晃,糖渣掉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就像那些熬不完的夜,加不完的班,
还有那笔看起来很重要的奖金。4 阳光下的重生推开病房门时,
念念正趴在林慧的床边画画,蜡笔在纸上涂出大片大片的金色,像极了公园长椅旁的阳光。
“妈妈你看!”念念举着画纸蹦起来,小辫子甩得老高,“这是爸爸,这是我,
我们在给你摘向日葵!”林慧笑着揉她的头发,转头看见我,眼睛突然就红了。她想坐起来,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保温桶跑过去扶,指尖触到她胳膊时,摸到一层硌人的骨头。
“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她拽着我的袖子打量,“是不是项目出问题了?”“提前结项了。
”我把保温桶打开,排骨汤的香气漫开来,“张经理特批了长假,让我好好陪你。
”这话半真半假。其实我一走出公司就给劳动仲裁委打了电话,
接待员说只要能证明“强制加班”和“奖金承诺”,追回补偿的概率很大。
挂了电话我又给以前的老同事打了个遍,有个开工作室的朋友说缺个远程调试的技术,
时间灵活,钱虽然没以前多,但够付林慧这个月的药费。“爸!你看这个!
”念念举着个皱巴巴的信封跑过来,“护士姐姐说这是给你的。”信封上没写寄件人,
拆开一看,里面是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的:“周哥,这是我攒的实习工资,
你先拿着。张经理今天被警察带走了,听说好多人去举报他。——小王”我捏着那张银行卡,
突然想起小王总爱跟着我问东问西,想起他掉眼泪时红扑扑的脸,
想起他总偷偷在我抽屉里塞薄荷糖。“谁啊?”林慧轻声问。“一个好孩子。
”我把卡塞进口袋,盛了碗排骨汤递过去,“快趁热喝,我今天特意加了玉米。
”正喂林慧喝汤,病房门被推开,老李探进个脑袋来,手里拎着个果篮。他头发乱糟糟的,
黑眼圈比熊猫还重,看见我就挠挠头:“弟妹好些了?”“好多了。”林慧笑着招手,
“快进来坐。”老李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从包里掏出个U盘塞给我:“这里面是张涛压榨员工的证据,考勤记录、聊天记录都有,
我找IT部的兄弟扒了半夜才弄出来。还有,昨天那个猝死的程序员家属来了,
正在公司楼下维权呢。”“谢谢你啊老李。”我握紧那个冰凉的U盘,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谢啥。”老李往椅子上一坐,长长舒了口气,“其实我今天也递辞职报告了。
我儿子昨天在幼儿园摔了,老师给我打电话时,我正被张涛指着鼻子骂。那一刻我就想,
我拼了命赚钱,到底图啥?”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举着个奥特曼笑得露出两颗小门牙:“你看,这是我家小宝,今天满四岁。”念念凑过去看,
小手指头戳着照片:“叔叔,他的奥特曼好酷!”“等你妈妈好点了,叔叔带他来跟你玩。
”老李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小山丘。傍晚的时候,阳光斜斜地照进病房,
在地上铺出块金色的地毯。念念趴在地毯上数蚂蚁,林慧靠在我肩上看窗外的梧桐叶,
老李坐在旁边刷求职软件,嘴里念叨着“这个朝九晚五不错”。手机突然响了,
是劳动仲裁委打来的,说公司同意支付我所有的奖金和赔偿金,下周一就能到账。
“钱要到了?”林慧抬头看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嗯。”我握紧她的手,
“够我们去公园晒好多好多天太阳了。”林慧笑着点头,把头埋进我怀里。
我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药味,混着阳光的味道,突然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首温柔的歌。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林慧的病,
念念的学费,还有那些没还清的债,都像座座小山压在肩上。5 仲裁曙光但此刻,
我抱着怀里的人,看着地上数蚂蚁的小人,听着旁边老李哼的跑调儿歌,
突然觉得那些山也没那么难爬了。毕竟,只要人还在,只要我们还能一起晒太阳,
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就像老李说的,钱可以慢慢赚,但日子,得一天一天好好过。
周一去仲裁委领钱那天,我特意穿了件干净的衬衫。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小时候玩的跳房子游戏。签字的时候,
工作人员多看了我两眼:“周先生,你们公司这次捅了马蜂窝,
光是猝死员工的家属就来了二十多个。听说总部已经派调查组下来了。
”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个小点儿。原来不止新闻里那个程序员,这些年,
还有那么多人像我一样,在那栋玻璃楼里耗尽了力气。“谢谢。”我把签好的文件递过去,
指尖触到那沓厚厚的现金时,突然有点恍惚。这就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
差点把命搭进去换来的钱,可此刻捏在手里,竟不如那天在病房里闻到的阳光味实在。
走出仲裁委,手机响了,是老同事赵姐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