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手术同意书的折痕麻醉师的橡胶手套擦过我手背时,
我盯着手术同意书上“家属签字”那一栏——妈妈的名字挤在框外,笔画像被水泡过的棉线,
晕成一片。护士说这是第17份同意书,她早上五点就来医院排队,
手里攥着的塑料袋磨出个洞,露出半截我高中时的保温杯。“您女儿只是个小手术。
”医生把同意书推回去,“不用这么紧张。”妈妈没说话,
指甲在“风险告知”那页抠出五道白印,我突然发现她的食指缠着创可贴,
是昨天给我收拾行李时被抽屉夹的。手术室的门关上瞬间,我听见她在外面喊:“医生!
她麻药过敏!”声音劈得像被撕开的纸。其实我不过敏,
是她记错了——三年前姥姥做白内障手术,麻药过敏抢救过,她把这事安在了我身上。
麻醉针推进血管时,我数着天花板上的灯,第12盏是坏的,忽明忽暗。
护士正在给器械盘消毒,镊子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妈妈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传进来,
像漏雨的屋檐:“让我再看她一眼,就一眼......”手术同意书从膝盖滑下去,
折痕处裂开条缝,我看见背面有行字,是用圆珠笔写的,被反复描过:“小雅最怕疼”。
字迹和我小学作业本上的家长签名一模一样,那时候我总在试卷背面画小鸭子,
她就在旁边写“加油”,笔画歪歪扭扭,像怕被我笑话。无影灯彻底亮起前,我最后想的是,
妈妈的创可贴该换了,昨天我看见她偷偷用胶布粘了粘,舍不得扔。
楔子:手术同意书背面的字麻醉师推针时,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像条冻僵的蛇。
护士把手机塞进消毒袋前,屏幕突然亮了——是妈妈的电话,铃响第三声时自动挂断。
手术同意书在掌心发皱,背面有行铅笔字,
是妈妈签“家属知情”时不小心划的:“如果出事,保大”。我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
她也是这样在我的住院单背面写字,当时我急性阑尾炎,她写的是“多给孩子用止疼泵”。
无影灯亮得灼眼,我数到第17秒时,听见护士说:“这老太太真有意思,
刚在走廊跟医生吵架,说麻药打多了影响脑子。
”第一章:99个未接来电的形状手术室的门开条缝时,消毒水味混着阳光涌进来。
护士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像密集的针,99个绿色通话图标排得整整齐齐,
最早的是早上8:32,最晚的是14:47,刚好是手术开始到结束的时间。
“你妈在护士站守了六个小时。”护士长给我拔氧气管,“我们劝她去椅子上坐,
她说站着听得清里面的动静。” 我拨回电话,指尖按到“拨号”键时,
才发现屏幕上沾着点干涸的泪痕,不是我的。“喂?小雅?”妈妈的声音像被水泡过,
“晚上想吃排骨还是鸽子汤?我刚杀了只老鸽子,你爸说补元气。
” 我盯着通话记录里“8:35”那个来电,当时医生正把我推进手术室,
麻醉针刚刺破皮肤。“妈,你打了99个电话。”我的声音还发飘,喉咙里像卡着棉花。
“哦,可能是手机不小心碰到了。”她轻笑,背景音里有切菜声,“不说了,汤要溢了。
” 电话挂断得很突然,我听见忙音里藏着声压抑的哽咽。病房门被推开,
爸爸提着保温桶进来,鞋跟沾着泥。“你妈让我早点送来,说凉了不好喝。
”他把桶放在桌上,转身时后腰的衬衫湿了片,像块深色的地图。“爸,她是不是哭了?
”我突然问。爸爸拧瓶盖的手顿了顿,“没有,切洋葱呛着了。
”但我看见保温桶边缘有个牙印,很深,像是用力咬过。去年我摔断腿时,
妈妈给我炖排骨汤,保温桶上也有个一样的印子。那天她在医院走廊守了整夜,
天亮时护士发现她趴在桶上睡着了,牙还咬着桶沿。第二章:鸽子汤里的体温计半夜渴醒,
发现爸爸趴在床边打盹,手机从口袋滑出来,屏幕亮着和妈妈的聊天记录。
“她进手术室了吗?”8:20“进去了,别老打电话。
”8:21“我听见医生说‘大出血’,是不是很危险?”9:15“那是别的病房,
你听错了。”9:16“我去烧壶水,万一她醒了要喝。”11:30“你已经烧第八壶了。
”11:31最下面是妈妈14:46发的语音,只有三秒,点开是急促的呼吸声,
像有人在拼命捂住嘴。我想起护士说的,手术结束前半小时,妈妈突然在走廊狂奔,
说要去买我小时候爱吃的糖葫芦,跑出去没两分钟又回来了,手里攥着串化了一半的糖,
塑料纸被汗浸透。凌晨三点,爸爸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妈妈打来的。“她醒了吗?要不要紧?
我梦到她掉水里了。”她的声音在发抖,爸爸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刚睡着,你别瞎想。
” 挂了电话,他从包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是支老式体温计,
刻度停在37.8℃。“你妈早上量体温,说自己有点发烧,硬撑着不去医院。
”爸爸把体温计塞回包里,“她说要是她也病了,谁给你熬汤。
” 我突然想起早上进手术室前,妈妈来送我,穿的还是那件洗褪色的蓝外套,
袖口磨破了边。去年冬天我让她买件新的,她说:“旧衣服暖和,钱留着给你买水果。
”天快亮时,保温桶里的鸽子汤还剩小半。我舀起一勺,发现盆底沉着个东西,
捞出来是片碎玻璃——是妈妈最爱的那个花杯子上的,去年我生日时给她买的。
爸爸看到时脸白了:“她肯定是打杯子了,怕你担心没说。
”第三章:未接来电的时间密码妈妈来送饭时,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深。
她把新熬的小米粥倒出来,瓷勺碰到碗沿时发出轻响,手在抖。“我给你带了本杂志,
昨天在医院门口买的。”她从布包里掏出本《健康指南》,第17页折着角,
上面是关于术后护理的文章,空白处用红笔写着“每两小时翻身一次”,字迹歪歪扭扭,
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妈,你昨天是不是一直在医院?”我翻着杂志,
突然看到夹着张缴费单,是昨天上午9:45的,项目是“专家咨询”,金额500元。
妈妈抢过单子揉成团:“我顺便问了问你姥姥的关节炎。” 但姥姥三年前就走了。
趁她去洗水果,我翻她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通话记录里,
除了给我的99个未接来电,还有12个打给表姐的。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13:25:“你说小雅会不会有事?
医生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对劲......”表姐的回复很简单:“姨,你别胡思乱想,
小雅命硬。” 下面是妈妈发的语音,声音哑得厉害:“我刚才去厕所,
看到太平间的门开着,吓得腿都软了......”水果盘里的苹果切得很碎,
小块小块摆成花形。我记得小时候换牙,妈妈就是这样给我切苹果,说怕我硌着牙。
那时候她的手很稳,现在切到第五块时,刀尖突然滑了,在食指上划了道血口子。
“没事没事。”她往围裙上蹭了蹭血,“快吃,一会儿氧化了。” 我抓住她的手,
发现虎口处有个新的茧子,比去年厚了很多。爸爸说她为了给我赚手术费,
每天早上四点去菜市场帮人卸菜,一筐土豆能赚两块钱。
第四章:藏在菜谱里的牵挂出院回家那天,妈妈来接我,穿了件新外套,枣红色的,
袖口有朵小菊花。“你表姐送的,说我穿这个显年轻。”她帮我拎包时,
我发现外套口袋里鼓鼓的,掏出来是本旧笔记本。第一页是十年前的日期,
写着:“小雅今天发烧,38.5℃,给她煮了姜茶,喝了两口就吐了。
” 中间夹着张药店小票,是买退烧药的,金额12.5元。翻到去年,
有一页写着:“小雅说想吃我做的红烧肉,明天买二斤五花肉,记得多放冰糖。
” 下面用铅笔描了三遍“冰糖”,像怕忘了。最新的一页是昨天的,字迹几乎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