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三十七年三月十五,惊蛰刚过,嵩山的积雪还没化透,山门前的石狮子嘴里却已插满了桃花枝。香客们捧着刚抽芽的柳条,正准备按老规矩 "打春驱邪",却被一阵女人的哭喊声惊得手忙脚乱。
人群外,一个穿粗布短褂的少年正踮着脚张望,正是刚穿越过来的林凡。他攥着衣角的手沁出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 这场景和《嵩山秘史》第三章的描写分毫不差!苏寡妇闹山门、二十多位女眷集体讨说法、慧能方丈的私生子…… 这些只在书页上看过的情节,此刻正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老天爷,玩这么大?" 林凡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喊出声。他清楚记得书中这段闹剧的后续:三日后黄金曝光,五日后子女认亲,半月后朝廷调查组被买通…… 而自己这个同名炮灰,会在黄金丑闻里被慧明当替罪羊打死。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滑,初春的风灌进单薄的短褂,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却远不及心底的寒意。
"慧能!你这个挨千刀的伪君子!"
为首的白裙妇人像颗被点燃的炮仗,踩着三寸金莲在青石板上蹦得老高,手里挥舞的素色帕子裹着半张泛黄的信纸。她身后跟着二十多个花枝招展的女眷,有穿绫罗绸缎的贵妇,也有荆钗布裙的村姑,此刻却像拧成一股绳的麻花,哭声震天响得能惊飞藏经阁的灰鸽子。
香客手里的香 "啪嗒" 掉在地上,燃着的火星子烫了脚也顾不上跳。卖花生的小贩张着嘴,担子翻了都不知道,花生滚得满地都是,倒像是给这场闹剧撒了把佐料。
"我的天爷,这不是洛阳城的苏寡妇吗?" 有人认出了领头的妇人,声音抖得像筛糠,"她前年还来捐了尊纯金观音呢!"
"何止啊!你看那穿绿袄的,是开封府王老爷的三姨太!"
林凡混在人群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看到苏寡妇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想起书中对她的描写:"苏婉娘,年二十有五,亡夫留万贯家财,貌美而智计深,与慧能有三年私情,育有一子。" 这个在情节里掀起巨浪的女人,此刻正用帕子捂着脸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倒像个普通的伤心妇人。
"不能被她骗了。" 林凡暗暗提醒自己。书中说苏婉娘看似柔弱,实则精明得很,她闹山门根本不是为了讨说法,而是为了逼慧能把承诺给她的江南庄园过户。这场闹剧,从头到尾都是场精心策划的利益交换。
议论声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山门前的石阶上很快堆起密密麻麻的人头。有好事者爬上旁边的老槐树,叉着腰当起了现场解说:"听说啊,这慧能方丈不光念佛,还会 ' 播种 ' 呢!这二十多位女菩萨,个个都跟他有段 ' 尘缘 '!"
寺内的铜钟突然发疯似的响起来,"哐哐哐" 的声音撞得人耳膜疼。罗汉堂的武僧们拎着棍子往山门跑,红着脸推搡围观的百姓,却被一个穿补丁袈裟的老僧拦住。
"让他们看。" 老僧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木头,"千年清誉,该晾晾了。"
他是藏经阁的看守慧空,此刻正用袖子擦着眼泪,手里那本被翻得起毛边的《楞严经》,"色即是空" 四个字被泪水洇得模糊不清。
林凡的目光落在慧空身上,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和尚在书中是个关键人物,表面上与世无争,实则什么都知道。他后来会收集慧能的罪证,却在交给朝廷前被慧明灭口。"要不要提醒他?" 林凡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了 ——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还有本事救别人?
他看到慧空用袖子擦眼泪,突然想起书中写慧空年轻时曾是慧能的师弟,两人一起在达摩洞苦修过。如今一个堕落,一个痛心,倒像是场无声的讽刺剧。
禅房里,慧能方丈正对着铜镜拔白胡子。他那张被香客们赞为 "慈眉善目" 的脸,此刻皱得像颗晒干的核桃。小沙弥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的茶盘 "哐当" 砸在地上:"师父!不好了!苏寡妇带着人......"
"知道了。" 慧能慢悠悠地戴上毗卢帽,声音平静得可怕,"让她们闹,闹够了自然会走。"
可他藏在袖管里的手,却把一串菩提子捏得咯咯作响。谁也不知道,他枕头底下压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装着六十多个生辰八字 —— 那是他悄悄记下的,所谓 "尘缘" 的证据。
山门外的哭喊声突然拔高了八度。苏寡妇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襁褓,举过头顶喊:"慧能!你看看!这是你三年前种下的 ' 善果 '!今日我就当着佛祖的面,让他认祖归宗!"
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来了!情节的第一个高潮!他记得书中描写这个孩子:"眉眼酷似慧能,哭声洪亮,后被送入皇家寺庙抚养,成年后成为打败大雍的关键人物。" 此刻看着那个被举得高高的襁褓,林凡突然觉得一阵荒谬 —— 一个还在吃奶的婴儿,怎么可能打败一个王朝?作者的脑洞也太大了。
但他不敢笑。他知道这个婴儿的存在,会彻底击垮慧能最后的心理防线,让他从一个伪君子变成一个彻底的疯子。而疯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人群炸开了锅,香客们扔了手里的香烛,涌上前去看那孩子。有老者摇头叹气,有妇人掩面而泣,有年轻书生摇头晃脑地念 "佛门不幸,苍生之哀"。
慧空老僧看着混乱的人群,突然对着大雄宝殿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来,混着眼泪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得凄惨的桃花。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当年慧能刚当上主持时,也是这样春风得意,对着全寺僧人发誓要 "重振嵩山"。如今看来,不过是又一场轮回的开始。
夕阳把嵩山的影子拉得老长,山门前的闹剧还在继续。卖花生的小贩蹲在地上捡着花生,嘴里念叨:"这瓜太大,怕是能甜到明年开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