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块光滑的白玉石上,身上的伤口被裹上了带着薄荷香的布条。
旁边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小鼎,鼎下的火苗是青色的,窜得老高却不烫手,鼎里烤着的“安神草”正滋滋冒油,散发出的香气钻进鼻子里,连后脑勺的钝痛都轻了些。
“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苏尘转过头,看见个白胡子老爷爷正蹲在鼎边,手里拿着根竹制的小铲子,时不时翻一下鼎里的草药。
老爷爷的胡子白得像雪,用根红绳系成个小辫,垂在胸前,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倒像鼎里跳动的青焰。
“你是谁……” 苏尘的嗓子干得像砂纸,一说话就疼。
老爷爷递过来个陶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药汁:“先把这个喝了。
老夫是青云宗的玄风,路过落霞村时,刚好撞见血魔殿那伙杂碎行凶。”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你爹娘……还有村里人,都没能保住。”
药汁入口时像吞了口黄连,苦得苏尘首皱眉,可顺着喉咙滑下去,立刻化作一股暖流,把西肢百骸的寒意都驱散了。
他捧着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碗里掉,混着药汁一起喝下去,倒觉得没那么苦了。
“哭也没用。”
玄风老爷爷往鼎里撒了把“甘菊”,青焰“噗”地窜高半尺,“想报仇,就得有本事。
血魔殿的人个个心狠手辣,没点真功夫,去了也是送菜。”
苏尘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我能学什么?
我只会认草药……认草药好啊!”
玄风眼睛一亮,猛地凑过来,胡子差点戳到苏尘脸上,“老夫我最擅长炼丹,你认草药,我教你炼药,咱俩搭档,保管能把血魔殿那些杂碎打得屁滚尿流!”
他说着,手掌一翻,掌心突然窜起簇青焰,火苗在他指尖绕了个圈,竟化作只巴掌大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了两圈,又乖乖钻回他袖中。
苏尘看呆了,忘了哭。
“怎么样?
想学不?”
玄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叫‘丹火’,厉害着呐!
不仅能炼出起死回生的丹药,还能烧得那些邪魔歪道哭爹喊娘。
上次老夫用丹火烤了只山鸡,皮酥肉嫩,比御厨做的还香!”
提到吃的,苏尘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他这才想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
玄风被逗笑了,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方形的糕点:“这是‘辟谷糕’,吃一块能顶一天不饿。
尝尝?”
苏尘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米香,还有点回甘。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这味道,像极了娘以前用新米磨粉做的米糕。
“对了,你怀里是不是揣了株紫心草?”
玄风忽然问道,“刚才给你处理伤口时,闻到股特别的药味,那草性烈,一般人碰了会浑身发烫,你却没事,倒是奇了。”
苏尘这才想起那株草,赶紧从怀里摸出来——紫心草被他压得有些蔫了,但根茎上的银珠还在,沾着的血迹己经变成了暗红色。
玄风接过紫心草,用指尖捏着看了半晌,忽然“咦”了一声:“这不是普通的紫心草,是‘灵脉紫心草’,得长在灵脉眼上才能结出银珠。
你碰了没事,说明你体内有灵脉,还是罕见的‘药脉’,最适合炼丹!”
他激动得胡子都抖了,“老夫找了半辈子药脉传人,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苏尘似懂非懂,只知道这草和自己有关,而眼前的老爷爷能教他本事,让他报仇。
“我学!”
他攥紧拳头,指节都发白了,“我要学炼丹,我要杀了那些黑袍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几声桀桀怪笑,三个黑袍人出现在山坡下,正是屠村的那伙人。
疤痕脸手里把玩着支黑羽箭,阴恻恻地喊:“玄风老鬼,把灵脉引子交出来,爷还能让你死得体面些!”
玄风慢悠悠地站起来,把苏尘护在身后,青铜小鼎往地上一顿,鼎下的青焰“轰”地窜起丈高,化作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就凭你们三个练气五层的小蚂蚱?
也敢在老夫面前叫嚣?”
火龙“嗷”地一声冲下山坡,吓得黑袍人连连后退。
其中一个躲闪不及,被龙尾扫中,黑袍瞬间燃起青火,疼得他满地打滚,嘴里还嚷嚷着:“长老救我!
这火邪门得很,烧得老子***都快熟了!”
另一个黑袍人想扔暗器,刚掏出个黑匣子,就被玄风弹指飞出的一粒丹药打中手腕。
丹药“啪”地炸开,冒出股绿烟,那黑袍人顿时捂着肚子蹲下去,脸憋得通红,嘴里断断续续地喊:“肚子疼……长老……我忍不住了……” 说着就转身往草丛里跑,跑两步还放了个响屁,臭得旁边的疤痕脸都皱起了眉。
苏尘看得目瞪口呆——这老爷爷的丹药,还能让人拉肚子?
“嘿嘿,这叫‘窜稀丹’,老夫特意为血魔殿的杂碎炼的。”
玄风得意地冲苏尘挤挤眼,“对付这种货色,用正经丹药都嫌浪费。”
疤痕脸又惊又怒,知道打不过玄风,狠狠瞪了眼白玉石上的苏尘,撂下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带着两个狼狈的手下遁走了。
走的时候,那个拉肚子的黑袍人没忍住,裤腿后面湿了一大片,看得苏尘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爹娘刚没了,笑出来太不像话。
玄风看出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憋着容易伤身子。
以后有老夫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他背起苏尘,脚下的青竹叶载着两人腾空而起,“走,带你去青云宗,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修仙界!”
风声从耳边掠过,苏尘趴在玄风背上,看着越来越小的落霞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他心里除了难过,还多了点别的东西——像那鼎里的青焰,微弱,却执拗地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