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冬夜的风更刺骨。
他抬手指了指那个被按跪在地、抖得更厉害的小男孩:“处理掉这个‘小尾巴’。”
他的语气,就像在命令扔掉一件垃圾。
视网膜边缘的红光瞬间变得刺目,疯狂闪烁:警告!
情感共鸣值:-10%!
异常下降!
冰冷的提示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与此同时,腰间那把刻着名字的匕首,刀柄似乎猛地灼烫了一下,隔着粗糙的刀鞘,烙铁般烫在周默的皮肉上。
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泥污,那双惊恐至极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默手中的枪,像受惊的小鹿。
绝望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微弱得如同濒死的幼兽。
时间仿佛凝固了。
周围那些麻木或嘲弄的目光,祁阳冰冷的审视,腰间匕首的灼烫,视网膜上刺目的-10%警告,还有小男孩那双盛满死亡恐惧的眼睛……所有的一切在周默脑中轰然炸开。
不是思考,是身体先于意识的本能。
就在祁阳眼中那丝极淡的、等待猎物崩溃的漠然刚刚浮现的刹那——周默握枪的手腕猛地一拧!
枪口瞬间从指向小男孩,闪电般抬起!
食指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死寂的废墟中炸响,震耳欲聋。
灼热的弹头精准地撕裂了绞刑架上垂落的粗粝麻绳。
失去束缚的尸体沉重地砸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
在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滞的瞬间,周默爆发出嘶哑的咆哮。
他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豹子,猛地撞开还按着小男孩的那个守卫。
左手狠狠抓住那个稍大些、刚刚哭喊着救妹妹的少年手腕,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少年拽离地面。
趁着人群被枪声和尸体落地惊扰的短暂混乱。
周默拖着那少年,如同两道灰色的闪电,一头扑向不远处一个敞开的下水道井口。
冰冷的、带着浓重霉味和***气息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
两人滚作一团,沿着滑腻陡峭的井壁向下翻滚,身体撞击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最后重重摔在井底,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咳咳……咳咳咳……” 少年在污泥中剧烈地呛咳着,挣扎着想爬起来。
头顶上方,井口的光亮处,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
“妈的!
抓住他们!”
“那小子疯了!
开枪!”
“封锁所有出口!”
混乱的喧嚣被厚重的井盖隔绝,变得沉闷遥远。
井底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污水流淌的滴答声。
黑暗中,少年猛地翻身坐起,尽管狼狈不堪,眼神却瞬间变得警惕而凶狠。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磨尖的螺丝刀,紧紧攥在手里,刀尖对准了刚刚救下他的周默,声音嘶哑而冰冷:“为什么?”
他的身体紧绷,像一只受惊后准备殊死一搏的幼兽“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谁的人?”
周默靠在冰冷滑腻的井壁上,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下水道特有的腐臭。
他看着黑暗中少年模糊的轮廓,还有那双在微弱反光下闪着警惕凶光的眼睛。
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刺入脑海。
病床上,同样年纪的弟弟,苍白着脸,对他虚弱地笑:“哥,别担心,我没事……”那笑容最终凝固在惨白的床单上。
心脏像是被那枚生锈的螺丝刀狠狠戳了一下。
周默喘息着,声音疲惫却异常清晰:“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你像我弟弟。”
他没有试图靠近,只是从贴身的口袋里摸索着——系统给的那份压缩饼干还在。
他用力一抛,饼干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少年脚边的污泥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情感共鸣值:+5% → 当前:-5%新手生存物资己发放:初级伤口喷雾 x1冰冷的提示在视网膜上闪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几缕惨淡的光柱斜斜地刺入浑浊的黑暗,恰好照亮了周默身上那件早己污秽不堪的白衬衫。
斑驳的血迹、污泥,还有被井壁刮破的口子,让这抹白色成了这绝望深渊里最刺眼也最脆弱的文明残影。
就在这时,井盖上方,那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透过扩音器:“通缉令:新晋安保人员周默,叛逃基地,袭击守卫,协助叛徒逃脱。
即刻起,格杀勿论。
提供线索者,赏三日口粮。”
祁阳的声音透过冰冷的金属传声筒,被扭曲放大,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钉入黑暗。
死寂。
只有污水滴落的空洞回响。
突然——“吱——嘎——!”
“嘶嘶嘶——!”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刮擦声和尖锐的嘶鸣,毫无征兆地从下水道更深、更黑暗的远方汹涌而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带着一种非人的贪婪和疯狂。
黑暗中,无数点幽微的红光次第亮起,密密麻麻,如同地狱睁开了无数只饥渴的眼睛,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飞快地移动!
尸鼠群!
“走!”
周默猛地弹身而起,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少年的胳膊,将他狠狠推向身后一条相对狭窄、水流湍急的支流管道入口。
“快走!
找你妹妹去!
顺着水流!
别回头!”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撞出回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少年被推得一个趔趄,回头看了周默一眼。
黑暗中,那双眼睛里的凶狠警惕被一种复杂的震惊和茫然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下一秒,周默己经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面向那汹涌而来的、越来越近的恐怖红潮!
周默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金属摩擦皮革的“锵啷”声在尸鼠的嘶鸣中显得格外清脆。
他左手同时探入口袋,握住了那瓶冰凉的伤口喷雾。
他拇指用力一按,一道幽蓝色的、如同液态火焰的光芒猛地从喷雾口喷射而出,瞬间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
蓝光所及,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密密麻麻、体型堪比家猫的巨型老鼠!
它们的皮毛大片脱落,露出溃烂流脓的皮肤,肌肉虬(qiu第二声)结扭曲,森白的利齿龇出唇外,滴落着粘稠的涎水。
蓝光让它们瞬间狂暴起来,嘶鸣声陡然拔高,如同潮水般加速涌来!
周默微微弓起身体,紧握着匕首和喷罐,像一堵即将迎接惊涛骇浪的堤坝,挡在了狭窄的管道入口前。
幽蓝的光芒映亮了他沾满污泥血污的侧脸。
那双眼睛在蓝光的映衬下,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的决绝光芒。
下水道入口的阴影里,祁阳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黑色雕像,静静矗立。
他脚下,无声地踩着一块小小的、方形的塑料片。
正是周默遗落的工牌。
鞋尖碾过工牌的表面,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惨淡的光线下,工牌上那张小小的照片被泥土半掩着,却依然清晰。
照片上的周默穿着整洁的学士服,脸上洋溢着纯粹而明亮的笑容,手臂亲昵地搂着一位头发花白、笑容慈祥的老妇人。
他的母亲。
那笑容干净、温暖,与这个污秽、血腥、充满死亡气息的末世废墟,格格不入。
刺眼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又像是一个来自遥远彼岸、己然破碎的旧梦残片。
祁阳缓缓俯身,鹿皮手套捡起了那张沾满泥污的工牌。
他的指尖隔着皮革,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冰冷的审视意味,摩挲过照片上那张年轻、干净、笑得毫无阴霾的脸。
深渊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