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捡起地上的锦盒，急匆匆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把门掩上，落了锁。
木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嬉笑声，也让这间本就昏暗的小屋更显压抑。
陈昕桐没理会陈冰的威胁，她走到门边，踮着脚尖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陈冰和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凑在一起，那女子身姿婀娜，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刻薄相，正是原主记忆里那个常来欺负她们母女的“姨母”顾瑶。
两人低声说着什么，陈冰时不时往怀里塞东西，顾瑶则笑得花枝乱颤，手还不安分地在陈冰胳膊上拧了一把。
“果然是一路货色。”
陈昕桐撇撇嘴，缩回脚。
她转身看向床榻上的顾曦。
这个女人，眉清目秀，即使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也难掩骨子里的温婉气质。
只是那双眼本该含情的眸子，此刻像蒙了一层灰，对外界毫无反应，嘴角挂着的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沾湿了衣襟。
陈昕桐走过去，用袖子轻轻擦掉她下巴上的口水。
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粗糙。
“娘亲……”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用的还是那软糯的童音。
顾曦没有任何回应，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陈昕桐皱起眉。
她身为掌管姻缘的神仙，对因果气息最为敏感。
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曦身上萦绕着一股浑浊的怨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不是普通的安神药，而是能损伤神智的阴毒药物。
这不是天生痴傻，是人为的！
她伸出小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仙力——历劫时仙骨被褪，她现在的仙力十不存一，只能做些最基础的探查。
仙力轻轻触碰到顾曦的眉心，一股刺痛感传来，伴随着破碎的画面涌入陈昕桐脑海：——一个精致的房间里，年轻的顾曦端着一碗汤药，犹豫着不肯喝，陈冰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
——顾曦被人推搡，狠狠摔在地上，后脑磕在桌角，鲜血首流。
——她自己被包裹在襁褓里，也跟着摔在地上，眼前一片血红……画面破碎而混乱，却足以拼凑出真相：顾曦的痴傻，是被人下药，又遭撞击所致。
而原主自己的痴傻，恐怕也是那次摔倒伤了脑子。
陈昕桐的心猛地一沉。
她错点了鸳鸯谱，害顾曦嫁给陈冰己是罪过，没想到这对母女竟还遭了如此毒手。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不是身为上仙的悲悯，而是属于这具身体对母亲的孺慕，混合着她自己的愧疚和愤怒。
“娘亲，” 陈昕桐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她不是在说空话。
她是缘九，是曾经掌管三界姻缘的上仙，就算如今落难成了五岁女童，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陈冰、顾瑶，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欠她们母女的，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立下誓言，陈昕桐开始认真打量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简陋的厢房，除了一张床、一个旧木箱，就只有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墙角堆着一些干柴，散发出潮湿的霉味。
屋顶甚至有个小破洞，阳光透过破洞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这就是顾曦，一个侯府嫡女，如今的居所？
陈昕桐走到那个被陈冰翻乱的木箱前，蹲下身查看。
箱子里除了几件旧衣服，还有一些破损的首饰盒，显然是被陈冰挑拣过的，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她手指抚过箱底刻着的“曦”字，那是顾曦的名字。
能在嫁妆箱上刻名字，可见当年顾家对她的重视。
“看来得先把剩下的嫁妆藏好。”
陈昕桐嘀咕着，正想动手，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个粗哑的女声在喊：“傻丫头，出来倒尿盆！”
是负责看守她们母女的婆子，姓王，原主记忆里，这个王婆子最是势利眼，跟着陈冰和顾瑶没少欺负她们。
陈昕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先走到桌前，拿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假装要喝水，手指悄悄在碗沿抹了一下，沾上了一丝微弱的仙力——这仙力对常人无害，却能让心怀恶意的人产生些小麻烦。
做好准备，她才慢吞吞地挪到门边，用稚嫩的声音喊：“王婆婆……门……锁了……”王婆子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开锁，门一打开，就看见陈昕桐端着个破碗，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嘴角还挂着口水。
“真是个傻子，连门都打不开。”
王婆子啐了一口，伸手就要去拧陈昕桐的胳膊，“还愣着干什么？
快把尿盆端出来！”
她的手刚碰到陈昕桐的胳膊，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缩回手，手背瞬间起了几个红疹子，又痛又痒。
“哎哟！”
王婆子惊叫一声，狐疑地看向陈昕桐，“你这死丫头身上藏了什么？”
陈昕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把破碗递到她面前，傻笑道：“水……婆婆……喝水……”王婆子看着她那副痴傻样，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疹子，只当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没再多想，只是更不耐烦了：“喝什么喝！
赶紧把尿盆端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陈昕桐“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转身去角落里端尿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王婆子落在她身上的恶意目光，还有那藏在眼底的贪婪——这婆子显然也惦记着顾曦的嫁妆。
看来这家里，没一个可信的。
她端着沉甸甸的尿盆，故意走得摇摇晃晃，快到门口时，“脚下一滑”，整盆污秽“哗啦”一声泼了出去，大半都溅在了王婆子的裙摆上。
“哎呀！”
王婆子又是一声尖叫，看着自己沾满黄浊之物的裙摆，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过来，“你个杀千刀的傻子！”
陈昕桐早有准备，抱着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呜呜……娘……疼……婆婆打……”她哭声响亮，带着孩童特有的凄厉，故意要引来外面的人。
果然，隔壁屋的两个仆妇闻声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都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王婆子顾及脸面，这一巴掌终究没敢打下去，只能恶狠狠地骂了几句，捂着鼻子跺着脚跑了。
陈昕桐从指缝里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试探完毕。
这家里的下人，忠诚度为零，恶意值倒是满格。
看来往后的日子，她得好好“******”这些人了。
她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走回屋。
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在她身上，给这个五岁女童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双原本该懵懂的眼睛里，闪烁着属于上仙的智慧和锋芒。
护母之路，从此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