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攥着书页,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我当时喊他了…… 我明明喊他快跑的……”林砚秋站在旁边,看他这副样子,到了嘴边的质问突然说不出口了。
刚才被揭穿秘密的愤怒和委屈还堵在喉咙里,但看着沈砚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还有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偷偷换掉姐姐志愿表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坐立难安,总觉得天一亮全世界都会知道她的丑事。
“书…… 书说不定也会写错呢?”
林砚秋的声音有点干,她踢了踢脚边那本还在发光的《雨巷纪年》,“你看我这本,刚才还变脸呢,指不定是本爱开玩笑的书。”
沈砚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书页上 “陈默” 那两个字。
墨色的笔画像是活的,在纸上微微蠕动,渐渐晕开,变成一小片黑色的污渍,像滩没擦干净的血。
他突然想起火灾后第二天,警察来孤儿院调查,他缩在人群后面,看着陈默的妈妈抱着件烧焦的校服哭晕过去,那件校服的袖口上,有个他亲手绣的歪歪扭扭的 “默” 字。
“周老板,” 沈砚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看向柜台后面的老头,“你说能改写过去,是真的吗?”
周停云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杯茶,蒸汽模糊了他的脸:“书能记秘,自然也能改秘。
就像你们用橡皮擦掉铅笔字,只要找对方法,书里的秘密也能擦掉。”
他放下茶杯,指了指沈砚怀里的书,“但擦掉的代价,你们付得起吗?”
“什么代价?”
林砚秋抢先问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救姐姐,只要能把林墨从书里弄出来,别说代价,让她少活几年都愿意。
周停云笑了笑,那笑容看着有点瘆人:“每个人的代价不一样。
有的人要付出记忆,有的人要付出情感,有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砚,“要付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我最珍贵的东西?”
沈砚皱起眉,他这辈子除了这身警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珍贵的。
哦不对,还有他藏在床板底下的那盒***版奥特曼卡片,那是他小时候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
就在这时,书店门口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踹门。
沈砚和林砚秋同时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木门被踹开了道缝,雨水顺着门缝灌进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溪流。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雨里,背对着他们,手里举着把黑色的伞,伞面上印着个金色的狐狸头,跟铜书签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周老头,欠我的东西,该还了吧?”
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股金属摩擦似的冷硬,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停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慢慢站起身,青布褂子的下摆扫过柜台,带起一阵风,吹得台灯的光晕晃了晃:“顾先生,我这里可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被称作顾先生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沈砚这才看清他的脸,大概三十多岁,长得挺周正,就是脸色太白了,像是常年不见太阳,嘴角总是挂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特别欠揍。
他的眼睛是深棕色的,瞳孔特别大,盯着人的时候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我要的东西,在你这儿。”
顾先生走进来,收起伞,伞尖在地上磕了磕,溅起的水珠落在旁边的书架上,那些原本安安静静的书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很害怕他。
沈砚注意到顾先生的左手戴着只黑色的皮手套,手套的指尖处有点磨损,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他的风衣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我这里可没有你要的《渡魂经》。”
周停云往后退了一步,手悄悄摸向柜台底下,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别装了。”
顾先生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沈砚和林砚秋,在他们手里的书上顿了顿,“看来今天运气不错,不仅能拿到《渡魂经》,还能捡到两个新鲜的‘书灵’。”
“书灵?
那是什么东西?”
林砚秋没听懂,但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往沈砚身后缩了缩,感觉这男人比会变脸的书还吓人。
沈砚把林砚秋往身后护了护,自己往前站了半步,摆出警察的架势:“这位先生,这里是私人场所,请你出去。”
他虽然没带枪,但对付这种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还是有点底气的。
顾先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了起来:“警察?
有意思。
你知道你手里的书,己经开始认你当主人了吗?
再过不久,你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书奴’,被困在这破书店里,永世不得超生。”
“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还是硬气,“我看你是科幻片看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先生的目光落在沈砚怀里的《沪上消防志》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这本书里藏着条人命吧?
啧啧,这么重的罪孽,最适合做‘书灵’了。”
沈砚的拳头瞬间握紧了,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最不想被人提起的事,就这么被这个陌生人***裸地揭开,像是在他结痂的伤口上狠狠撒了把盐。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砚秋突然开口,她虽然害怕,但更担心姐姐的安危。
这个顾先生看起来来者不善,说不定跟姐姐的失踪有关。
顾先生把目光转向林砚秋,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小姑娘,你手里的《雨巷纪年》,是你姐姐的吧?
她现在就在书里,变成了书的一部分,是不是很神奇?”
他往前走了两步,黑色的风衣扫过地上的书页,那些发光的字迹突然暗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你怎么知道?”
林砚秋的声音发颤,“我姐她…… 她还有救吗?”
“救?”
顾先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变成书灵是多大的福气啊,不用吃饭不用睡觉,还能永远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里,为什么要救?”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手里晃了晃,“不过如果你把《雨巷纪年》给我,我可以让你跟你姐姐见一面,怎么样?”
沈砚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 是个小小的铜制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狐狸头的图案,跟他裤兜里的铜书签和顾先生的伞面图案一模一样。
“你想用一把破钥匙换我姐的书?”
林砚秋气得脸都红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钥匙。”
顾先生把钥匙举到灯光下,铜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这是打开‘字狱’的钥匙。
你姐姐现在就关在‘字狱’里,没有这把钥匙,谁也救不了她。”
“字狱?
那是什么东西?”
沈砚皱起眉,这名字听着就挺吓人,像是古代关押犯人的地方。
“就是书里的监狱。”
周停云突然开口,他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根拐杖,拐杖头也是狐狸头的形状,“一旦被关进‘字狱’,就会变成书的一部分,永远被困在书页里,重复自己最痛苦的记忆。”
林砚秋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我姐她…… 她在里面很痛苦吗?”
她想起《雨巷纪年》里写的 “墨快不够了”,心里像被揪紧了似的疼。
“那要看她的执念有多深了。”
周停云叹了口气,“执念越深,痛苦就越重。
你姐姐执念的是被替换的志愿,那她就会永远被困在高考结束的那天,重复看着你换掉她志愿表的画面。”
林砚秋的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不敢想象姐姐要在那样的痛苦里重复多少次,一次就够让她愧疚一辈子了,更何况是永远。
“我把书给你!”
林砚秋突然喊道,把《雨巷纪年》紧紧抱在怀里,“你把钥匙给我,让我去救我姐!”
“砚秋,别冲动!”
沈砚赶紧拉住她,“这 guy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说的话不能信!”
他觉得这顾先生就像网上那些骗子,先用点花言巧语骗你上钩,然后再狠狠宰你一刀。
“我没得选了!”
林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不能让我姐永远被困在里面!”
顾先生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得意:“还是小姑娘懂事。
把书给我,钥匙就是你的。”
他伸出戴着黑手套的左手,掌心向上,等着林砚秋把书递过去。
林砚秋咬了咬牙,刚要往前走,就被沈砚死死拉住了。
“等等!”
沈砚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那枚铜书签,举到顾先生面前,“你认识这个吗?”
顾先生的目光在铜书签上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当然认识,这是‘停云书店’的镇店之宝,怎么会在你手里?”
“周老板给我的。”
沈砚盯着他的眼睛,“他说这书签能指引方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顾先生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像是被问到了什么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收起手,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你们不愿意交换,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话音刚落,顾先生突然从风衣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黑色盒子,盒子打开,里面冒出一股黑烟,像条小蛇似的,朝着沈砚和林砚秋飘过来。
“小心!”
沈砚赶紧把林砚秋往旁边一推,自己也往旁边躲开。
黑烟擦着他的胳膊飞过,落在旁边的书架上,那些原本堆得好好的书突然像被点燃了似的,冒出黑色的火焰,书页卷曲着,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是在尖叫。
“你干什么!”
林砚秋吓得大喊,那些书里说不定就藏着别人的秘密,就这么被烧掉了,太可惜了。
“这些没用的书,留着也是占地方。”
顾先生冷笑一声,又掏出一个黑色盒子,“我再问一遍,《雨巷纪年》和《沪上消防志》,你们给不给?”
“给你个锤子!”
沈砚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这是刚才书架上掉下来的,还算结实,“我看你是想进去蹲几天了,故意毁坏财物,还恐吓他人,够你喝一壶的。”
“警察同志,别这么大火气嘛。”
顾先生笑了笑,突然把手里的黑色盒子扔向沈砚。
沈砚赶紧躲开,盒子砸在地上,裂开了,里面的黑烟冒出来,这次没有飘向书架,而是像条绳子似的,朝着沈砚的脚缠过来。
“我靠,这是什么黑科技?”
沈砚吓得赶紧往后跳,差点踩到林砚秋。
黑烟在他刚才站的地方聚成一团,慢慢变成了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件烧焦的校服,正是陈默的样子!
“阿砚哥……” 人影开口了,声音跟陈默小时候一模一样,带着点奶声奶气,“你为什么要锁门?
我好怕……”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大喊 “我不是故意的”,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陈默的哭声从仓库里传来,而他却因为害怕被骂,转身跑掉了。
“沈砚!
别发呆!”
林砚秋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捡起地上的《雨巷纪年》,朝着那个黑色人影扔过去,书砸在人影上,发出 “砰” 的一声闷响,人影晃了晃,像是要散开。
“干得漂亮!”
沈砚回过神,也捡起地上的书,朝着顾先生扔过去。
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能拖延点时间。
顾先生被砸得不耐烦了,他从风衣里掏出个更大的黑色盒子:“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冒出的黑烟更多了,像条巨大的黑色蟒蛇,朝着沈砚和林砚秋扑过来。
就在这时,周停云突然举起手里的拐杖,朝着地上的铜书签指了指。
铜书签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像个小太阳似的,把黑烟照得退了回去。
“顾先生,适可而止吧。”
周停云的声音变得很威严,跟刚才那个慢悠悠的老头判若两人,“这里是停云书店,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顾先生看着铜书签发出的光芒,脸色变得很难看:“周老头,你非要跟我作对吗?”
“不是我跟你作对,是你违背了‘书契’。”
周停云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拐杖点在地上,发出 “笃笃” 的声响,每响一声,书店里的书就抖一下,“当年你爷爷定下的规矩,不能强行夺取书灵,你忘了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顾先生咬了咬牙,“为了顾家,我别无选择。”
他深深地看了沈砚和林砚秋一眼,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今天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再让我遇到,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说完,顾先生转身就往外走,黑色的风衣在雨里划出一道弧线,很快就消失在巷口的雨幕里。
首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沈砚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刚才那个黑色的人影,还有顾先生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得他后背都湿透了。
“他…… 他走了?”
林砚秋的声音还在发颤,她紧紧抱着《雨巷纪年》,像是抱着唯一的希望。
“应该是走了。”
周停云收起拐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慢悠悠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威严的老人只是幻觉,“不过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渡魂经》和书灵,他势在必得。”
“《渡魂经》到底是什么?”
沈砚问道,他觉得这本书肯定不简单,不然那个顾先生也不会这么执着。
周停云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柜台后面:“那是一本能控制所有书灵的书,有了它,就能随意改写别人的秘密,甚至能让书灵为自己所用。”
他看着沈砚和林砚秋,“顾先生的爷爷,当年就是靠着《渡魂经》,控制了很多书灵,做了不少坏事。
后来被我师父,也就是这家书店的创始人封印了,没想到现在顾家的后人又想重蹈覆辙。”
沈砚和林砚秋听得目瞪口呆,这简首比科幻大片还***。
原来这停云书店,还是个藏着惊天秘密的地方。
“那…… 那我姐还有救吗?”
林砚秋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有救,但很难。”
周停云的表情严肃起来,“要救你姐姐,就得找到《渡魂经》,解除她身上的‘书契’。
但现在《渡魂经》下落不明,顾先生又在到处找它,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砚皱起眉:“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他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一边是陈默的死,一边是林墨的失踪,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顾先生,头都大了。
周停云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在柜台上:“云城有三个跟‘停云书店’有关的地方,分别是雨巷 37 号、城西的老印刷厂,还有城南的废弃图书馆。
《渡魂经》很可能就藏在其中一个地方。”
他指着地图上的雨巷 37 号,“你们先去这里看看,那里是你姐姐最后待过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林砚秋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我们现在就去!”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恨不得马上飞到雨巷 37 号,找到姐姐的下落。
“等等,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而且天都黑了,不安全。”
沈砚拉住她,“明天一早我们再去,我去准备点东西,以防那个顾先生又来捣乱。”
他可不想再被那些黑烟吓一次了,得准备点 “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