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沈言的第三年,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常年低烧,皮肤上冒出诡异的红疹,
夜夜被钻心的骨痛折磨醒来。沈言心疼地抱着我,说都是他没用,没能照顾好我。
婆婆请遍名医,都只说我体虚,是风邪入体,开了无数名贵补药,却全无用处。直到我发现,
每当我取下婆婆送我的那只传家羊脂玉镯,身上的痛楚便会减轻几分。我起了疑心,
托人将玉镯拿去鉴定。结果出来那天,
我看着鉴定单上那个陌生的化学名词和后面跟着的强放射性三个字,浑身冰冷。
长期佩戴,可致皮肤溃烂,神经损伤,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内脏衰竭而亡。好一个传家宝。
好一个爱我如命的丈夫,待我如亲女的婆婆。我不动声色,
只是在沈言再次为我深夜的疼痛而忧心忡忡时,我抓着他的手,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沈言,这镯子是娘给我的,也是沈家的福气。我想把这福气,分给娘一半。
让她也戴戴,保佑她老人家,福寿安康。1.拿到鉴定报告的时候,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沈言,我的丈夫。我们是自由恋爱,他对我一见钟情,追求时轰轰烈烈,
满城皆知。他说爱我,非我不可。他说服他那眼高于顶的母亲,
娶了我这个家世远不如他的女人。婚后三年,他对我体贴入微,羡煞旁人。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原来我只是嫁给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我将报告单烧成灰烬,
冲进下水道,不留一丝痕迹。回到卧室时,沈言正端着一碗燕窝走进来。他见我脸色苍白,
立刻放下碗,紧张地扶住我。知知,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充满担忧和心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若是从前,
我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可现在,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的演技太好了,
好到我这三年,都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他编织的谎言里。我推开他的手,虚弱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他扶我到床边坐下,端起那碗燕窝。快,把这个喝了,
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炖的。我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燕窝,和他手上那只和我同款的男士腕表,
只觉得无比讽刺。不想喝。我别过头。沈言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柔声哄我。乖,
知知,喝一点,对你身体好。他舀起一勺,递到我嘴边。我看着他深情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张开嘴,含住了那口燕窝,却没有咽下。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我猛地抬头,
将嘴里的燕窝,尽数喷在了他的脸上。黏腻的液体顺着他俊朗的脸颊滑落,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空气死一般寂静。他脸上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是那么真实。知知,
你……我手滑了。我打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抬起戴着玉镯的手,
将床头的另一碗燕窝直直扫落在地。啪!上好的骨瓷碗碎裂一地,声音尖锐刺耳。
沈言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不是在乎一碗燕窝,而是在乎我的反常。一只温顺的羔羊,
突然亮出了獠牙,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也足以让猎人警惕。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温柔。我看着他,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不是伤心,
是委屈。是为我那死在腹中,甚至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这镯子杀死的孩子。医生说,
我的身体亏空太严重,这辈子都很难再有孩子了。我哭得浑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
沈言最见不得我哭。他立刻慌了手脚,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知知,
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大声说话。你别哭,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埋在他的怀里,哭声渐渐变成了冷笑。好啊,沈言。这可是你说的。2.我病了。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重。高烧不退,说胡话,浑身抽搐。沈言急得团团转,
衣不解带地守在我床前。婆婆也来了,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吃着药吗?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沈言连忙解释:妈,医生说知知是心病,郁结于心,才会反复发作。心病?
婆婆冷笑一声,她有什么心病?嫁进我们沈家,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
她有什么不知足的?我闭着眼睛,假装昏迷,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是啊,
我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你们不过是想要我的命而已。沈言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妈,
你别这么说。知知她……她前阵子小产,心情一直不好。提到孩子,婆婆的脸色更难看了。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妈!沈言的语气重了几分。婆婆自知失言,
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她看了一眼我手腕上的玉镯,眼神闪了闪。
这镯子你可得让她戴好了,是我们沈家传下来的,能保平安。沈言点头:我知道。
等婆婆走后,沈言坐在床边,用热毛巾一遍遍擦拭我的额头。我悠悠转醒,
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沈言……我在,知知,我在。他立刻俯下身。我抓住他的手,
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别胡说!他捂住我的嘴,
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我摇着头,虚弱地说:我梦到我们的孩子了,他在怪我,
怪我没有保护好他。沈言的身体一僵,眼圈瞬间红了。别想了,知知,那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固执地说,是我福薄,护不住他。也护不住沈家的福气。
我举起戴着玉镯的手腕,那片皮肤下的红疹,已经开始有了溃烂的迹象。我像是才发现一样,
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啊!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沈言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
瞳孔猛地一缩。他想掩饰,可那瞬间的惊慌,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是真实的困惑。似乎,这溃烂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我心中冷笑,
面上却是一片凄惶。是它,一定是它!我指着那只玉镯,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它在吸我的血!它想害死我!我挣扎着想把镯子取下来。沈言死死按住我的手,
脸色铁青。知知!你冷静点!这是传家宝,怎么会害你!它就是想害我!
我用力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我要把它摘下来!我不要戴了!
我们的争执声,引来了家里的佣人。他们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
沈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别闹了,知知,
你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我看着他,忽然安静下来。
我看着他眼睛里的警告和威胁,忽然觉得可笑。好,我不闹。我轻声说,但是沈言,
我疼。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我的手腕好疼,骨头里也疼,
像有虫子在咬。你帮我揉揉,好不好?沈言的表情缓和下来。他松开我的手,
小心翼翼地捧起我那只戴着玉镯的手腕,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动作很温柔,
眼神里又充满了那种我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心疼。这样会好点吗?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享受着他难得的伺候。心里却在倒数。一,二,三。我猛地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
将手腕狠狠地朝床头的柜角撞去!咔嚓!一声脆响。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是玉镯。
那只价值连城,号称能保平安的传家宝,被我撞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沈言的脸,
瞬间血色尽失。3.你疯了!沈言的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他抓着我的手腕,
看着那道裂痕,眼睛赤红,像是要吃人。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那个永远温文尔雅的沈言,
此刻面目狰狞,像一只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我被他吓到了,瑟缩了一下,
随即又挺直了脊梁。它弄疼我了。我理直气壮地说。我看你是真的病得不轻!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我整个人都撞在了床头。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我眼前阵阵发黑。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裂了的镯子,
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哦,不。那不是珍宝,那是凶器。是他用来谋杀我的凶器。
他心疼的,不是这只镯子,而是这件凶器,不再完美了。我的心,彻底冷了。沈言,
我捂着后脑,冷冷地看着他,我要摘了它。休想!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它已经裂了,戴在手上会划伤我的。我举起手腕,那道裂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裂痕,脸色变幻莫测。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会找人修好它。修不好了。我说,玉碎难圆。我说能修好就能修好!
他烦躁地打断我,在你把它修好之前,不准摘下来!他拿出手机,走到阳台去打电话。
我能隐约听到他在和人争吵,似乎是在找什么修复玉器的师傅。我看着他的背影,
缓缓地笑了。沈言,你真的以为,我是在无理取闹吗?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将这只镯子,从我手上请下去的机会。第二天,
沈言请来了一位据说手艺非常高超的老师傅。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
对着我的手腕看了半天。夫人,这镯子要取下来修复,不然这裂口会越来越大,
最后彻底断掉。沈言的眉头皱得死紧。不能戴着修吗?
老师傅摇了摇头:戴着没法精修,只能简单粘合,但还是容易断。而且这裂口锋利,
万一划伤了夫人,就不好了。沈言的脸色很难看。我适时地开口,
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和害怕。沈言,我怕。要不……就别修了吧,反正也碎了,不吉利。
不行!沈言和婆婆异口同声地拒绝。婆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门口,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她走进来,看了一眼我的手腕,眼神像刀子一样。我们沈家的东西,
没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碎了就修,修好了继续戴。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低下头,
做出顺从的样子。……是。老师傅很快就将镯子取了下来。
当那圈冰凉的玉石离开我皮肤的瞬间,我几乎要喟叹出声。那种如影随形,
深入骨髓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我自由了。镯子被老师傅用红布小心翼翼地包好,
放进一个木盒里。大概需要多久?沈言问。这活儿急不来,少说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足够了。足够我,为你母亲,准备一份大礼了。
4.镯子被送去修复的一个月里,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不再低烧,
身上的红疹慢慢消退,连骨头里的疼痛都消失了。我甚至能下床,在花园里散步了。
沈言看着我一天天好转,似乎也松了口气。他以为我真的只是心病。他把我的好转,
归功于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昂贵的补药。只有我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这天,
我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沈言的表妹,陆瑶,来了。陆瑶是婆婆娘家的侄女,从小养在沈家,
和我婆婆比亲生母女还亲。她长得明艳动人,性格骄纵,一直不怎么待见我。哟,表嫂,
病好了?都能下地了?她一开口,就是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我懒得理她,
继续修剪我的玫瑰。她却不依不饶,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气色不错嘛,
看来前阵子真是装病,想博我表哥同情呢。我放下剪刀,淡淡地看着她。陆瑶,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她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你!她指着我,
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今天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她身后跟着的佣人,捧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陆瑶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玉镯。
和我那只,一模一样。不,比我那只,更通透,更温润。姑妈说了,你那只既然碎了,
就不吉利了。这只是她特意为你求来的,以后你就戴着这只吧。她说着,就要来抓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不必了,我戴不了玉器,身上会起疹子。
陆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温知,你别给脸不要脸。以前那只你不是戴得好好的?
现在跟我说戴不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说我戴不了。我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你敢不戴?陆瑶的眼睛瞪了起来,这可是姑妈的心意!她的心意,我承受不起。
我们的争吵,引来了沈言。他一看到陆瑶手里的镯子,脸色就变了。瑶瑶,你来干什么?
表哥,陆瑶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告状道,我好心好意给表嫂送镯子,
她不领情就算了,还说姑妈的心意她承受不起!沈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悦。知知,妈也是为你好。为我好?我笑了,为我好,
就是明知道我戴玉器会过敏,还要硬塞给我?什么过敏?沈言皱眉,
你以前不是戴得好好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现在,碰不得玉。我的态度很坚决。沈言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僵持不下时,婆婆来了。她一出场,气压就低了好几度。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陆瑶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跑到婆婆身边。姑妈,您看她!我好心给她送镯子,
她居然不要!婆婆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地刺向我。温知,你长本事了,
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我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妈,我只是实话实说。医生说了,
我的体质特殊,不能再佩戴任何玉石类的饰品,否则会加重病情。我把医生搬了出来。
婆婆的脸色变了变。她当然知道我的病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没想到,我会用这个当借口。
哪个医生说的?胡说八道!她厉声呵斥。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张医生。
我说的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一个早就被他们收买的老头。我就是要将他们的军。
我赌他们不敢去对质。果然,婆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死死地盯着我,
像是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来。许久,她冷笑一声。好,好一个体质特殊。她转向沈言,
命令道:沈言,把镯子给她戴上!5.沈言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看着我,
又看了看他母亲不容置疑的脸色,最终还是走到了我面前。知知,别闹了,听话。
他拿起那只新的玉镯,试图抓住我的手。我猛地向后退去,眼神冰冷。沈言,你想干什么?
想再害我一次吗?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安静的花园里炸响。
沈言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陆瑶和婆婆也愣住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沈言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躲闪。我胡说?
我举起我的右手,手腕上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疤痕触目惊心,这些是怎么来的,
你心里不清楚吗?那只镯子,那只你们沈家的传家宝,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比谁都清楚!我豁出去了。既然他们步步紧逼,那我就撕破这张脸皮。
婆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厉声喝道:住口!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没疯!
我直视着她,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疯的是你们!你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惜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害人性命!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报应?
婆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尖声笑了起来,温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报应?
你嫁进我们沈家,就该为沈家付出一切!这是你的荣幸!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命吗?
那就要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她的眼神狠厉,毫不掩饰她的杀意。图穷匕见了。
沈言站在一旁,脸色惨白,一言不发。他默认了。我看着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
脸上反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我戴。所有人都愣住了。我走到婆婆面前,伸出手。
妈,既然您这么坚持,那您亲手为我戴上吧。我的顺从,让婆婆有些意外。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冷哼一声,拿起镯子,粗暴地套上我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传来,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因为我的心,早已冻成了冰。我看着手腕上那只完美无瑕的玉镯,
笑得越发灿烂。真好看。我抬起头,看向婆婆。妈,您看,多配我啊。
婆婆被我笑得有些发毛,但还是强撑着说:知道就好。对了,
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那只碎了的镯子,修好了吗?提到那只镯子,
沈言的脸色又是一白。快了。他含糊地回答。是吗?我歪着头,笑得天真无邪,
修好了可得赶紧拿回来,那可是真正的传家宝,意义非凡。这只再好,也只是个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