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我站在“安宁公寓”的铁门前，手机电筒的光束在斑驳的门牌号上晃了晃。
中介说这是老城区最后一栋还在出租的老式公寓，租金低到离谱，押一付一只要八百块，
唯一的要求是必须严格遵守门口贴的《入住须知》。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合页处锈迹斑斑，像老人脱臼的关节。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楼梯扶手摸上去黏腻腻的，指尖划过能留下淡淡的白痕。
三楼走廊尽头的304室就是我的房间，门框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打印纸，
边角卷翘如干枯的树叶，标题用加粗宋体写着“安宁公寓住户守则”，下面是十三条规则，
墨迹在潮湿的空气中洇开，让有些字迹看起来像在蠕动。
一1. 本公寓晚间十一点至次日六点为静默时段，请勿在走廊发出任何声音。
若听到敲门声，无论对方说什么，务必确认猫眼显示为“住户”方可开门。
2. 自来水每天早八点至晚八点供应，若在其他时段打开水龙头，
出现红色液体请立即关闭，不可直视超过三秒。3. 公寓内禁止饲养宠物，
若看到猫形黑影，不要与其对视，缓慢后退至有灯光的区域。
4. 每层楼梯转角的镜子为安全镜，若在镜中看到不属于自己的倒影，
需立刻闭眼数三十秒再睁开。5. 每周三下午三点会有保洁员上门，对方穿蓝色工作服，
若遇到穿红色工作服的人敲门，请勿回应。
6. 禁止在房间内悬挂任何带有人像的画作或照片，若发现墙上出现陌生肖像，
需用黑色布料遮盖二十四小时。7. 天台仅在晴天的上午十点至十二点开放，
雨天若听到天台有脚步声，不可上楼查看。8. 冰箱内不可存放超过三天的食物，
若发现食物自行移动位置，需立即丢弃整箱食物。9. 走廊的声控灯若频繁闪烁，
说明“它们”在巡视，请待在房间内直至灯光稳定。
10. 不要在午夜十二点整看手机时间，若不慎看到，需立刻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静坐十五分钟。11. 公寓内的时钟会在每月十三号出现偏差，
此时以窗外教堂的钟声为准。12. 若发现同楼层住户连续三天未出门，
且门口堆放的垃圾未被清理，请不要敲门，直接联系管理员。
13. 遵守以上所有规则可保证安全居住，违反任何一条的后果由住户自行承担。
我把行李箱拖进房间时，木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有什么东西被从地板下拖拽出来。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靠着发霉的墙壁，墙皮鼓起一个个不规则的包，
像藏着无数颗肿胀的脓包。窗台上摆着一盆枯萎的绿萝，根部缠绕着几缕黑色的线绳，
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人的头发。窗外能看到对面楼的窗户，大多数都黑着灯，
只有顶楼的一扇窗亮着昏黄的光，窗玻璃上蒙着层厚厚的灰，
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始终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收拾行李时，
我在床底摸到个硬纸壳盒，打开后发现是本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住户日记”，
字迹娟秀却透着慌乱。第一页只有一句话：“规则是活的，别信第十二条。
”墨水在这句话末尾晕开个墨团，像滴凝固的血。二第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
床垫里似乎塞着硬物，翻身时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骨头摩擦。凌晨两点十七分，
突然被敲门声惊醒，笃、笃、笃，节奏均匀得像秒针在跳动。“谁？”我揉着眼睛走到门边，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猫眼外是昏暗的走廊，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
只有楼梯口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照亮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影，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
发梢在地板上微微晃动。“麻烦借瓶酱油。”女人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黏糊糊的，
带着股铁锈味。我猛地想起规则1，喉咙发紧：“抱歉，我刚搬来，没有酱油。
”女人没有转身，敲门声却更急促了，笃笃笃变成了咚咚咚，门板都在震动。我死死抵住门，
后背贴着冰凉的铁皮，能感觉到门外的力量越来越大，门缝里渗进几缕黑色的长发，
像水草般缠绕上我的脚踝。直到走廊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路，
女人的气息才渐渐消失。晨光透进窗帘时，我发现门把手上沾着几缕黑色的长发，
试着扯了扯，竟像生了根似的嵌在木头里。脚踝上留着几道淡红色的勒痕，像被细麻绳捆过。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我拧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哗哗淌下，带着股淡淡的漂白粉味。
想起规则2，我赶紧用塑料桶接满水，桶底沉着层细密的红沙，
倒掉时发现沙粒在排水口聚成了个模糊的人脸形状。中午去楼下便利店买泡面时，
遇到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保洁阿姨，她佝偻着背拖地，拖把桶里的水泛着诡异的泡沫，
红得像稀释的血液。她的头发灰白稀疏，贴在头皮上，露出青紫色的血管。“新来的？
”阿姨抬头时，我注意到她的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瞳孔像是蒙着层磨砂玻璃，
“记住周三别开门哦，红衣服的人手脚不干净。”我攥着购物袋的手猛地收紧，
塑料袋发出刺耳的响声。她却已经转过身，拖着拖把走进了楼梯间，
拖把划过地面的声音像指甲挠过玻璃，在空荡的楼道里反复回荡。回到房间时，
发现桌上的笔记本翻开着，新的字迹出现在第二页：“她在看你的影子。
”三周三下午两点五十分，我正坐在书桌前整理文件，突然听到敲门声。这次的节奏很杂乱，
像是用指关节在乱敲，夹杂着指甲刮擦的锐响。透过猫眼，
我看到一个穿红色工作服的男人站在门口，个子很高，肩膀却塌陷着，
像是被重物压弯了脊柱。他手里拎着个黑色垃圾袋，袋口没扎紧，露出几缕惨白的东西，
像是骨头渣。“收垃圾。”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板，每个字都带着毛刺。
我想起规则5，赶紧把自己缩在门后，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敲门声持续了十分钟，
中间男人开始说话，内容颠三倒四，先说“垃圾该清了”，
又说“303的住户让我来借醋”，最后突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的影子刚才在跟我招手呢。”门板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了下，
震得墙上的石灰簌簌往下掉。我吓得捂住嘴不敢喘气，直到三点整的钟声从窗外的教堂传来，
走廊里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又过了十分钟，我才敢从猫眼里往外看——男人消失了，
只有门口的地板上留着一道暗红色的划痕，像用手指蘸着血画的，弯弯曲曲通向楼梯口。
傍晚时分，我在厨房热牛奶，冰箱突然发出“咔哒”声，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撞隔板。
打开门，昨天买的牛奶出现在冷冻层，包装冻得硬邦邦，上面结着层白霜，
擦掉后发现塑料壳上印着的奶牛图案，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而速冻饺子却躺在冷藏室里，
包装袋敞开着，几个饺子滚落在架子上，皮都泡发了，露出的馅料里混着几缕黑色的头发。
规则8的内容在我脑海里炸开，我抓起整袋饺子冲进楼道的垃圾桶，
扔进去时听到袋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声。回来时发现牛奶已经回到了冷藏室，瓶盖却拧开了，
里面的液体变得浑浊，浮着层灰白色的泡沫，像变质的豆浆。夜里翻看笔记本，
第三页多了行字：“冰箱在模仿你的习惯。”字迹边缘有些模糊，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四周五晚上，我被走廊里的脚步声吵醒。那声音很轻，像光着脚在走路，却又异常清晰，
一步一步停在每个房门前，像是在数人数。紧接着，走廊的声控灯开始疯狂闪烁，
绿光忽明忽暗，在天花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有无数人在跳舞。我想起规则9，
赶紧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脚步声在我门口停顿了三次，
每次停顿都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把脸贴在门板上往里听。有一次灯突然亮起，
我透过门缝看到个模糊的轮廓，很高很瘦，却没有腿，像是悬浮在半空中。凌晨四点十七分，
灯光终于稳定下来，暖黄色的光线洒满走廊，一切都显得正常了。我蹑手蹑脚走到窗边，
对面顶楼的灯还亮着，窗玻璃上的人影换了姿势，变成了侧身站立，正对着我的窗户。
用手机放大画面后，我看清那是张女人的脸，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小得像针尖，
死死盯着我的窗户。第二天早上，我在楼梯转角的镜子前梳头，镜面蒙着层水汽，
擦干净后看到自己的倒影有些不对劲——我的头发是黑色的，
镜中人的头发却是灰白的；我穿着蓝色T恤，镜中人的衣服却是红色的。最可怕的是，
镜中人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而我明明面无表情。心脏骤然停跳，我立刻闭上眼睛，
默数三十秒。数到二十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带着股潮湿的霉味。
数到三十秒睁开眼，镜中的倒影恢复了正常，但鬓角多了一缕刺眼的白发，拔都拔不掉，
根部像是长在了头皮里。下楼时遇到303室的住户，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手里拎着个黑色垃圾袋，
看到我时突然哆嗦了下，塑料袋掉在地上，滚出个玻璃药瓶，标签上写着“氯氮平”。
“别相信镜子。”他捡起药瓶，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它会偷你的时间。
”说完便匆匆钻进房间，关门声大得像放炮。回到房间，发现笔记本摊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