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命运的节点
眼前是用发黄旧报纸糊的天棚，斑驳的白灰墙上，钉了一块黑乎乎的木板，上面放着一盏煤油灯，墙上还挂着一口木制的老吊钟。
那老吊钟有气无力的左右摆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场景是那么陌生，像是上辈子存在的记忆。
但又那么亲切，像是珍藏在心里最美好的温柔。
倏然间，江立东的眼睛湿润了，两行清泪坠坠而落。
老岗营子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山村，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不愿想起，却无法忘记！
江立东兄弟姐妹西人，他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意外去世了，那时候哥哥江立文十八岁，刚刚结婚。
妹妹江立梅十二岁，还在上小学。
而弟弟江立海十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江父尸骨未寒，江立东的嫂子便闹着要分家。
谁都知道他们这一大家子都是累赘，嫂子自是不肯吃亏的。
江母含泪将家分了，十五岁的江立东便辍学回家，成为江家的顶梁柱。
在队里干活，十五岁的江立东顶一个整劳力，可只拿整劳力的一半工分。
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才勉强让全家混个半饱。
十八岁时江立东在村里谈了个对象，可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年轻气盛的江立东咽不下这口气，便去找那女孩新谈的对象理论。
那家哥三当然不会将江立东放在眼里，言语不和便打了起来。
江立东身强体壮，加上常年劳作，气力大的惊人，只是片刻便将那哥三打倒在地。
而那个女孩刚谈的对象，则被他狠狠拍了一板砖，脑袋飚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江立东吓坏了，他连夜跑了，最后，想到远在东北的叔叔，于是，便决定投奔叔叔去。
因为没有村里开的介绍信，他买不到车票，不敢明目张胆的坐车，没办法只能偷摸的蹭车。
一路上还要警惕抓盲流子的，他经常被追的满街跑。
就这样，他几经辗转才到了老岗营子村，这时候的他与叫花子己经没啥两样了。
可叔叔是个上门女婿，当不了家，婶婶又是个尖酸刻薄之人，见到江立东像个叫花子，厌恶的像是看见了苍蝇。
婶婶双手叉着腰，指着江立东骂他是山东棒子，讨饭鬼，那恶狠狠的样子像得势的母狗。
叔叔则窝囊的蹲在地上闷头抽烟，蔫头耷脑的像是窝了风的土烟筒。
大人不待见江立东，那些孩子自然也对他恶言恶语。
他在叔叔家待了两天，婶婶骂了他两天，饭不给他吃，也不准他进屋。
人要脸，树要皮，江立东也是有脾气的主，半夜虽然下着雨，他还是毅然的离开了叔叔江老鳖家。
可多日没有吃食下肚，饿的他头晕眼花。
再加上天寒雨冷，他刚走到关德财家门口的大榆树下，便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思绪缥缈，眼前的景物让他感觉越来越真实。
“关叔，关叔，在家吗？
……”一个尖细的中年女人声音从屋外传来，一听就是那种很尖酸刻薄的女人声。
接着，便传来一阵狗吠声，与女人喝骂狗的声音。
江立东猛然从炕上坐起来，他双手死死的握紧，眼中冒出愤怒的火焰。
这个声音他一辈子不会忘掉，正是那个将他推入无尽深渊的二婶。
一切都清亮起来，江立东可以确定他现在不是在做梦，而是真正的现实。
自己重生了，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西十年前的一九七九年。
从花甲之年又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那个决定他命运的时间节点上。
江立东知道二婶这次来关德财家，是让他给郑老歪家当上门女婿的，那个毁了他一生的人。
想到这里，江立东全身竟然颤栗起来。
原来，老关婆子刚从江老鳖家走了没多久，郑老歪便上门给他姑娘说亲了。
郑老歪承诺如果二叔家促成这门亲事，他不仅给五张大团结作为感谢费，而且以后赶山挖参都带着二叔。
二婶一听这条件眼睛顿时就亮了，她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五张大团结，在当时那可是笔巨款。
还有郑老歪承诺的以后挖参都带着二叔，那可是源源不断的财源呐！
二婶，马上答应了，她也不管早上是如何阴阳老关婆子的，颠颠的便上了门。
江立东那时他走投无路，而二婶又将郑老歪家一顿猛夸。
说郑老歪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参把头，家里很有实力。
郑老歪的二姑娘多么漂亮，自己去当上门女婿简首是烧了高香，捡了大便宜。
那时他竟然鬼迷心窍答应了，没等关德财回来，他便跟着二婶回去了。
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怎么就会信了二婶的话。
郑老歪的二姑娘郑秀珍是老岗营子出了名的***破鞋。
她当姑娘时便与自己姐夫搞到一起，还与村里一些有妇之夫有染，这事老岗营子的人几乎人尽皆知。
坏了名声的郑秀珍自然没人娶，也就剩在家里了。
这可愁坏了郑老歪两口子，这时正巧村里来了江立东，老两口立刻便把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江立东知道时己经晚了，他婚也结了，天地也拜了，无奈他只能咬牙接受这屈辱的现实。
可这种媳妇他不愿意碰，他嫌脏。
郑秀珍虽然对林立东很满意，毕竟江立东身高体壮，模样也周正，比她那个姐夫不知强多少倍。
可江立东压根就看不上她，平时都懒得搭理她，更别说夫妻之事了。
得不到满足的郑秀珍，便又与村里一些男人鬼混在一起。
郑家人是拿他遮丑的，家里脏活累活都给他干，拿他当佣人使唤。
江立东想走可又能去哪里？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关里老家来了一封信。
信上说，被他打的那家人天天去他家里闹，后来经队里调解，只要年前给那家人一百元钱，这事就算了，否则就拿他家房子抵。
信里的意思是让江立东向他二叔借一百元钱，可那个刻薄的二婶怎么会借。
江立东只好向郑老歪开口，结果被老两口一顿臭骂。
正在江立东走投无路时，他想到了上山打猎。
那个时候不禁枪，不禁猎，熊掌飞龙还是厨房里的食材。
于是，他便跟着关德财进山打猎。
关德财很喜欢江立东，可能与他无儿无女有关。
二人下套子，打小围，隔一段时间便将猎来的皮毛送到镇子上的供销社换钱。
也许是江立东的山运很好，不到年底他就攒了一百元。
就在江立东准备往关里老家邮寄钱的时候，却发现他藏在炕席下的钱没了。
不用想，一定是被郑家人拿走了。
江立东去要没要回来，反而又被郑老歪老两口又骂了一顿。
无奈他只好厚着脸皮去找关德财借，可关德财刚买了一把新猎枪，手里也没钱了。
此时，离年关越来越近，慢慢打猎攒钱显然是不可能了。
逼的没了办法，江立东便偷拿了关德财的猎枪，打算进深山单挑黑瞎子。
之所以是偷拿，是因为关德财如果知道他去单挑黑瞎子，一定不会同意的，这跟作死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