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头顶的吊灯闪了两下，灭了。
黑暗里，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它停在了我的柜台前。
暗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下来。
我摸到柜台下的应急灯，按下去的瞬间，惨白的光刺破黑暗，却把影子拉得更长，缠在脚踝上的头发突然收紧。
“它不喜欢光。”
女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应急灯光里，她的脸一半亮一半暗，耳后的青灰色印记像块发霉的斑，“但更不喜欢有人数它的步子。”
我猛地想起笔记本里的细节——林晚秋曾在夜里数过那三十八步，数完的第二天，门把手上就多了道月牙形的抓痕。
此刻我的指尖正抵着柜台边缘，无意识地跟着记忆里的节奏轻敲，笃、笃、笃，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应急灯突然闪烁，女人的身影在光晕里晃了晃，竟变得有些透明。
她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翻开的页面正对着门缝，那半只木头鞋跟还卡在那里，刻着“三十八”的数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捡起来。”
女人的声音发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最后一页，她画了逃生的路。”
我弯腰去够笔记本，手指刚碰到纸页，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手腕。
不是头发，是更粗更韧的东西，带着潮湿的霉味，触感像……旗袍的盘扣绳。
门缝里的鞋跟动了动，木头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紧接着，有个极轻的呼吸声从门缝钻进来，带着檀香和焦糊的味道——那是青云巷火灾的味道。
“三月十五，火。”
我突然想起林晚秋的记录，“她写闻到烟味时，脚步声变得很急，像是在跑。”
女人的透明身影剧烈地晃了晃，应急灯彻底灭了。
黑暗中，我听见布料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女人含混的哭喊：“不是我数的……是鞋跟自己在数……”缠在手腕上的东西突然松开，我趁机抓起两本笔记本，后背撞开书店的侧门。
雨还在下，青石板路滑得像抹了油，我踩着积水往前跑，身后的脚步声却没追来，反而响起了缓慢的数数声：“一……二……”是女人的声音，又像是木头鞋跟敲击地面的回响。
我跑过三个巷口才敢回头，旧书店的方向亮起一点火光，红得像只睁着的眼睛。
口袋里的笔记本烫得吓人，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
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时间停在六点三十八分。
信号栏里，只有一个诡异的符号在闪——和笔记本上那只没有瞳孔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时，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低头看去，是几根又细又硬的头发，正从排水口的缝隙里钻出来，缠上我的脚踝。
而远处的雨幕里，缓缓走来一个穿蓝色旗袍的身影，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手里好像拿着什么，在黑暗中泛着木头的光泽。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