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死的那天,我被通知从公司辞退,银行卡被冻结,户口簿被远嫁的堂姐偷偷改了名。
我站在医院太平间外,手里攥着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病历单,上面赫然写着:术后感染,
拒绝再次治疗。原因栏空着。我抬起头,玻璃后医生正对我小叔轻声安慰:“我们已经尽力,
家属放弃治疗也是无奈。”——我小叔点头,脸上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才知道,
从我出生那天起,这个家就在等我妈死,好分财产。而我,现在轮到了我。1 给你们道歉,
也轮不到我急诊室外的雨下得像有人故意倒水一样,哗啦啦砸在玻璃门上,
碎裂声让人牙根发酸。林知夏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冷得嘴唇发白,手里抱着母亲的病历本。
她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工作西装,左肩落了一大片雨水,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她盯着护士站的透明隔断,眼神钝钝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到电话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已经昏迷了三天,
而她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却被拖到今天早上才被通知来医院。
护士站里的人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没有人再关心她是谁。林知夏喉头发哑,想问什么,
却被一个中年男人推了一下肩膀。他穿着价格不菲的深蓝色西服,打着同色系的领带,
西装胸袋里还插着一条白手帕。是她小叔。“你来了啊。”他说,语气轻飘飘的,
“也不算太迟,反正你妈已经下不来了。”林知夏没有回话。
她看着病房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母亲瘦得不成人形,手腕细得像脱皮的竹枝,
脸颊深深凹陷,只有眼皮还轻微颤动。“医生说她拒绝再次手术。”小叔叹了口气,
转过头看她,“你妈怕连累你,自己签了自动放弃治疗书。
”她攥紧病历本的指节一寸寸泛白。她知道母亲舍不得花钱,但不至于什么都不说就等死。
她曾经拼命攒钱,就是想给母亲换肾;她跑遍了两个省市的肾源登记库,可她没想到,
真正耽误母亲治疗的,是她自己家人。“签字人是你?”“你妈自己签的。”小叔眼神不躲,
“护士在场,录了视频,有手续。”“她昏迷的时候?”小叔笑了,“她不是一直清醒,
只是不想见你。她说你整天上班忙,又拿不出钱,见了只会吵架。
”她盯着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像被虫子啃着,疼得钻心。
“户口本呢?”“你要那个干嘛?”“我妈户口是不是转出去了?你是不是私自改了地址?
堂姐现在在哪?是不是她把我妈户口挂到了她名下?”小叔没吭声。林知夏笑了,
那笑像刀子:“你们在等她死。”她的声音低而稳,像她无数次在会务上陈述PPT的声线。
“她一死,宅基地过户,你们一家人名正言顺分三套房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小叔火了,抬高了声音,“你妈从小偏心你,什么都给你留着。你现在回来闹,
是想把我们一家都逼死?”“你们呢?”她走近一步,语气平静,“你妈七十五,住三套房,
我妈五十六,在出租屋里撑到死。”“她自己不肯来我家住!”林知夏猛地抬手,
将病历本拍在小叔胸口,声音清脆:“她当然不肯去你家住,她一去,你就说她精神有问题,
要签委托书。”护士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怯怯地看她一眼,低声说:“林女士,
太平间的手续得您签字,医生说——”她眼神缓缓扫过医生、护士、小叔,
每一张脸上都写着“这女人太难缠”。林知夏转身走到签字台前。“我签。”字签完,
医生习惯性说:“节哀顺变。”她却抬头,眼神清澈得吓人:“你们不用跟我节哀,
我妈不是病死的,是你们放弃她死的。”医生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林知夏回头看母亲最后一眼,那一眼之后,她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从医院走出来,
鞋跟在积水中砸出一片片涟漪,出租车司机不敢看她的脸,只在后视镜里瞄了两眼。
她接到公司人事的电话:“林小姐,不好意思,董事会决定裁撤您所在的业务部门,
赔偿金会按N+1发放。”她想问什么,却忍住了。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短信通知:您的银行卡账户因司法协助被冻结。她坐在出租车后座,
手机屏幕上跳出熟悉的联系人——“堂姐”。消息一行字:姐你别误会,我也是没办法,
大家都不容易。林知夏盯着那句话,脑子里浮现出母亲住的那个出租屋,夏天热得像蒸笼,
厨房抽风扇坏了,她母亲一边炒菜一边捂着口鼻,咳了半天。她轻轻把手机反扣在腿上,
开口对司机说:“师傅,改一下路线,去XX派出所。”“派出所?”司机有些迟疑。
她轻声说:“我报案。偷户口本,私改户籍,伪造签名,非法占产。这些都不只是家务事。
”她目光平静如水,声音却像枪栓上膛。“他们要我妈死,好分财产。”她顿了顿,
声音轻如耳语。“那就看看谁先死得干净。
”2 你给我哭一个看看派出所大厅的灯光晃得眼睛生疼,林知夏坐在候诊区旁的长椅上,
像一尊没了气的雕像。值班民警从窗口探出头,看了她一眼,
嗓音低沉又带着点疲倦:“你说有人偷了你母亲的户口本,并私自更改了她的户籍地址?
”“不是说。”她抬眼,“是事实。”民警看着她笔直的坐姿和毫无情绪波动的面容,
没急着让她写材料,反而拧开热水壶给她倒了杯热水:“你别急,慢慢说清楚。
”“我母亲在去世前住在老城区柳东巷的出租屋,她原来户籍也在那。我今天发现,
她的户籍在一个月前被迁走,落到了我堂姐的户口下。迁出申请没有她亲笔签名,
迁入地址是我不知情的房产。户口本是她生病后失踪的,当时我问过家里人,他们说不知道。
”“你怀疑你堂姐私下操作了这件事?”“我不怀疑。”她声音平稳,“我确认。
”民警记下信息,又问了她母亲的身份证号和生前住址。“你堂姐叫?”“林映雪,
户籍在阳台路36号,户主名下房产三套,其中两套是原来我爷爷留给全家的宅基地翻建房。
她名下的这两套房,是我妈应该有份的。”民警的手停了一下。
照片、房产登记表、母亲病历记录、以及她昨晚让一个律师朋友帮忙梳理的民法典相关条款。
民警略微怔了一下,接过资料:“你是做什么的?”“市场部,做项目,也做合同。
”她声音不大,“怕被坑,学得多。”他点点头,低头翻阅起来。“这事不小。
”他皱了皱眉,“伪造签名、篡改公文、非法占产,这不是调解能解决的,得走刑事程序。
”“我知道。”“但你得有心理准备,一旦立案,对方会反咬,家庭关系也可能彻底断掉。
”林知夏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她现在才发现,真正断掉家庭关系那天,
是她妈住进医院的第一晚,而她还在加班做年终提案。她签完报案笔录,
民警让她回去等候调查结果,并建议她先去民政窗口调取完整的户籍迁移文件原件。
她走出派出所时,天已经黑了,街边早点摊开始摆桌,油条香味和汽油味混在一起飘散。
她在路边站了三分钟,拨了林映雪的电话。那头接得很快,
语气试探:“姐……”“我知道你挂了户口。”林知夏开门见山,“明早十点,老房那边见,
别带别人。”林映雪沉默了几秒,语气忽然软下来:“你别激动,我这边有点误会,
房子我可以还回来,咱们是一家人,别把事闹大,好不好?”林知夏笑了。“还回来?
你怕的不是我闹大,是我找警察,是我让你丢掉那点干净的脸。
”林映雪那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像是在有人面前装模作样,然后挂断了电话。
林知夏收起手机,朝巷口走去,出租屋的灯还是坏的,她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冷得像是从水泥缝里爬出来的风灌进来。她打开衣柜,母亲的棉衣叠得整整齐齐,
一根线头都没露出来。她轻轻抚过那些衣物,像是抚过一整段从未察觉的隐忍岁月。
屋角有一只泡沫箱,是母亲生前常用的收纳箱,里面有缴费单据、小药瓶,
还有一本旧笔记本。林知夏翻开,第一页写着:“知夏,妈以后可能不能陪你走很远了。
这房子我没争,妈不想你以后回来面对一个烂摊子。”“你长大了,有你自己要过的日子。
”“妈不怪你。”“但妈也不会帮你忍。”她的指尖一寸寸发紧。她蹲在角落,
第一次哭了出来。那种哭,不是崩溃,而是太久没被允许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第二天一早,她换上最简单的黑衬衫牛仔裤,拎了个旧布包,戴着口罩走到老宅门前。
林映雪已经在那,站在宅基地新修的白瓷砖院墙前,穿着得体,妆容淡雅,
手上拎着刚买的保温壶。“姐,你来就好,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谈。
”林知夏看着她:“户口是你动的?”林映雪语气一顿:“不是我,是你妈让我挂的。
她说以后你也不会管她,落我这儿方便。”“那你把她的医保卡刷了三次是怎么回事?
”林映雪脸色僵了一瞬:“我……她让我拿去买药的。”“她住院那天你在哪?
”“我……出差。”“她昏迷三天你没通知我,是怕我回来,影响你分房子,对吧?
”林映雪嗓音都发颤了:“你别血口喷人!”林知夏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哭一个看看。
”院子里一片寂静。林映雪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一寸寸扭曲,却没流出一滴眼泪。
林知夏缓缓走上前一步,目光如刀:“哭不出来吧?你从小就演,连这点情绪你都懒得掏了。
”“你妈死了,她最后想吃一口炖鸡,你给她喝白粥,说鸡太贵;她想上厕所你叫保姆抬,
说你有事先走。”“你不怕她死,你怕她活。”她站在房前台阶上,看着这个早就烂透的家,
轻声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拿这房子一砖一瓦。”“我只拿一样东西。
”林映雪睁大眼:“什么?”“你怕我。”林知夏盯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
“以后每天都得怕。”“因为我还活着。”3 你怕的,不是我报仇,
是我没死林知夏离开老宅的时候,天才刚亮,街道还湿漉漉的,像是夜里下过一场雨,
又像是她眼里没掉出来的那些情绪在空气里蒸腾成了雾。她没有回出租屋,
而是直接去了单位。部门已经没了,前台被外包公司的人换下,门口贴着“整合重组通知”,
她的工位被清空,连一颗订书针都不剩。值班保安看了她一眼,语气还算客气:“林小姐,
领导说你这两天不用来了,结算的事,人事会联系你。”她笑了一下:“我是来交东西的。
”她拎着布包从侧门进了会议室。那里昨天还举办过季度汇报会,玻璃板上贴着项目进度图。
她走到投影仪前,将U盘插入插口。十分钟后,市场部小组内部群炸开了。
“谁把汇报项目、真实合同内容和那份‘精修数据’版本都同步发群了?”“卧槽,
净利润被压缩了两成!客户预算明明批下来了,谁擅改的?”“有人截胡了原始提案,
还改了方案署名……”“这些文件谁留底的?
”林知夏把最后一份“合同对比文件”同步发了出去,然后退群。她在会议室开门前,
看着办公区那扇透明玻璃,轻声说了一句:“别把别人当傻子,也别把自己当神。
”她不打算回头。不是因为她怕,而是因为这些人早就不值得她停留。她从公司出来,
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林女士您好,我是北城律师事务所的李靖,
您在网上提交的公证需求我看到了,
目前可支持的项目包括遗产执行、亲属权属争议和非法户籍迁移调查。
我们可以安排初步见面吗?”她点头:“今天下午,您来老宅。”她刚挂电话,
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林小姐,我是《京城纪实》栏目记者黄音,
听说您母亲在病中户籍被篡改,疑似遗产分配纠纷,我们栏目想做个调查专题,
不知道您是否……”“我不接受采访。”她直接拒绝,“但你们可以去民政局查迁户记录,
我会配合提供书面线索。”她知道,这事一旦点火,舆论就止不住了。但她不是为了热度,
她要的不是一时声张,她要让这帮人一辈子在“怕”里活。她下午回到老宅时,
林映雪已经换了副面孔,坐在院子里守着两个穿浅蓝衬衫的男人,
手里攥着一份厚厚的病历文件。“姐,我妈说你报了警,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一开口就带上了哽咽,“你是不是太恨我们了?你恨我可以,但房子是爸妈辛苦留下的,
我也只想守点根基……”林知夏把律师让进院子:“这是李靖,接下来这件事我交给他负责。
”她指了指那份病历本:“你那本是复印件吧?你家这点伎俩,我早就看透了。
”律师点了点头,直接问:“请问,林女士,您是否有户籍迁移授权书的原件复印件?
是否有林母亲本人签字授权的证据?录音?视频?见证人信息?
您在户口迁入手续中的公证人是否为公职人员?程序是否合规?”林映雪一时语塞。
“你拿假户口骗医院走报销,用死人的医保卡买药,然后挂名分产,这事不是‘私事’。
”林知夏直视她的眼睛,声音毫不退让,“你怕的不是我报仇,是我没死。
”“你怕我这事追到底,怕你妈这房拆迁时没你的份,怕你孩子在学校被叫去谈话,
怕你丈夫知道你动了死人证件。”林映雪的脸一寸寸褪色,旁边两名社区联防人员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走近低声问她:“你户口挂了几个人的?”她想开口,嘴唇却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
李靖将公函递到她面前:“请配合后续权属调查,
同时本事务所将联合本案核心亲属申请遗产冻结,
请你立即停止对原房产的任何装修、出租或分配行为。”林映雪再也装不下去了,
冲上来尖叫:“你以为你能拿回来?你妈已经死了,她要真愿意留给你,怎么不立遗嘱?
她都不信你!你就是个吃软饭的女儿!”林知夏看着她,慢慢说:“她死了,可她不瞎。
”“她没给你,是因为她宁愿房子烂,也不想让你住得安稳。”林映雪扑过去,
被社区人员架住。她在挣扎中扯掉了耳环、蹭花了口红、脚下一歪,
一脚踩进还没干透的水泥缝里。狼狈至极。林知夏站在门前,看着那一地灰白、污水和丢脸,
不悲不喜。她只轻声说了句:“开始了。”开始的不只是调查,
而是她要一步一步亲手推进的,清算。干净,合法,彻底。4 你们合起来,
也不配说一句“她活该”天刚蒙亮,林知夏坐在医院法务办公室的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