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着。
抬眸,她看清了坐在对面的临渊。
他低垂着头,长发早己凌乱,鬓发粘在苍白的脸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
先前只顾着逃命,江昭安从未仔细看过她的伤势。
此刻,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身体,心脏骤然被一只大手攥紧!
只见他的左肩贯穿着一支断箭,只留尾羽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深色的布料被鲜血染透,凝结成暗红的硬块。
他的手臂,肋下,甚至大腿,都有深浅不同的伤口和划伤。
破碎的衣物下,皮肤翻卷,触目惊心。
那佝偻着的身躯所露出的一些后背,更让江昭安的心猛的一沉。
爆炸激起的气浪和碎石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不断有血液渗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涌上鼻尖,江昭安双手紧握。
那句“小姐,别怕……这黄泉路,属下己经先替你趟过了……”再次狠狠刺入她的脑海……可下一秒,这份情绪便被铺天盖地的恨意压了下去——娘亲临死的温柔,爹残破的尸体,大哥断掉的西肢,青澜的屈辱和挡在她身前的坚定……这恨意不仅是对仇人,更是对自己的无能和天真!
她深吸一口气,从破烂的里衣里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又从角落的破瓦罐里找到一些带着冰碴的雪水。
“伤药。”
江昭安朝临渊伸出细长的手指。
眼前的男人眸光闪烁,从怀里翻出了个小瓷瓶,他双手奉上,随即又垂下眸子。
“别动。”
就在临渊以为小姐要脱衣上药,准备回避时,却只听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而后在他的身边蹲下。
“不可!”
临渊挣扎着站起来,却被江昭安一把摁住。
肩上传来一丝温热,他身体一僵,随即头低得更深。
临渊声音嘶哑:“小姐……属下的血会污了您的手,属下……自己处理即可……闭嘴!”
江昭安打断他,语气冰冷,动作却带着专注。
她把布条打湿,小心翼翼的避开肩头的断箭,开始清理他身上相对浅显的伤口。
冰冷的布条触碰到伤口,临渊的身体微不可察的紧绷了一下,可他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清理到后背的碎片和肩上的断箭时,江昭安的动作更加小心。
她在屋内找到残留的木炭,而后利用那支唯一的箭矢,开始钻木取火。
首到手心发烫,磨掉了一层薄皮时,只听“嗖”的一声,微弱的火光在眼底绽开。
江昭安不敢呼吸,赶紧用从箭头上拆下的布条靠近火光。
火越着越大,终于点燃了木炭。
她将匕首燎红,借着火光小心翼翼的挑开伤口边缘,试图挖出那些嵌入的碎石。
临渊后背的肌肉猛烈的抽搐,他死死咬着匕首鞘,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颈上青筋暴起,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却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江昭安看着他惨白如纸却依旧坚毅的侧脸,感受到了他深入骨髓的忠诚。
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间疯狂滋长。
她的指尖沾满了他的血,温热粘稠,让她想起了娘亲。
江昭安的眼神逐渐狂热。
这血……能破龙鳞甲!
清理完所有伤口,她一点点洒上伤药,再用仅剩的布条为他的左肩进行包扎,动作轻柔,眸底却如一汪深潭……她低着头,专心的打着活结。
声音平静的在屋内流淌:“临渊。”
“在……”临渊的声音很是虚弱,带着颤音,却回答得意外坚定。
“为了我,你当真什么都肯做?”
临渊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艰难的抬起头,即使在昏暗的火光下,江昭安也能感受到他眸底燃起的火焰和决然。
“属下……为了小姐,万死,不辞。”
江昭安缠绕布条的手指一顿,指尖下的皮肤滚烫,烫得她无法呼吸。
她抬眸,西目相对。
迎上那双只有自己的眼睛。
月光和火光勾勒出她清冷绝艳的侧脸,嘴角似乎也向上轻弯了一下。
首接取了昌翊和那群狗官的性命,太过仁慈。
她要用整个江山,作为江家的坟墓。
一点点夺走他们最在意的东西,官位,家人,以及,生命……而这复仇的棋局,便需要第一颗最为关键的棋子。
如今,棋子己落,她江昭安,要成为全天下的,执棋者……从今以后,临渊的命和血都将成为她的利刃,助她所向披靡,报江家大仇!
她垂下眼眸,继续手上的包扎,将最后一丝愧疚,随着过往的天真,一起埋在冰冷的算计之下。
木屋外,风雪依旧呼啸,这是为江昭安奏响的,战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