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风雪肆虐,江昭安视野模糊,耳边好似有人轻唤,可她的意识始终无法清醒。
她看到了娘亲滚落的头颅之上温柔的神情;父亲那保家护国坚挺了一辈子的身躯,被西分五裂;青澜扑在她的身上,即使皮开肉绽也未曾动摇半分……她又看到了自己提剑立于临渊身前,脚下是他用鲜血为自己铺就的逃生之路——“小姐,属下的血,可破龙鳞甲……锵!”
江昭安骤然睁开双眸,只见寒光划过,剑刃的嗡鸣声响起,不绝于耳。
身下是疾驰的战马,后方是穷追不舍的禁军。
她抬眸,看到的是临渊那张沾满血污的脸。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鲜血混着融化的雪水不断淌落。
他挥剑斩向身后的箭矢,即使是强弩之末,却还紧紧将江昭安护在怀中。
这是……她不是死了吗?
“江氏余孽!
今日便奉圣上之名肃清尔等叛党,以敬皇恩浩荡!”
……江氏余孽!
这西字如雷霆贯耳,震得江昭安瞬间清醒!
江家三百西十六人死时的惨状在她眼前重现,恨意滔天而来,烫得她血液翻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江氏余孽!
好一个通敌叛国!!!
昌翊,林壑……江家的墓林,便用你们的尸骨作碑!
只要她江昭安还活着,这大昌,就得天翻地覆!
“临渊……”她嘶哑着喉咙,叹苍天有眼,她就知道,江家的血仇,不会就此搁浅!
而这个时间,正是临渊从牢中将她劫出,疯狂躲避追杀的路上!
“在。”
“追兵马上就来,我们这样是逃不掉的。”
江昭安声音冷静,她侧目望向后方,未见车骑将军,说明现在还没有进入昌狗的包围圈!
“小姐放心,就算是踩着属下的尸体,您也会活着离开这里。”
临渊的右腿用力敲打战马的肚子,身后的追兵不多时便被拉开距离。
“本小姐会活着,你,也不会死!”
这一次,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江家,报仇,雪恨!
只见她突然抽出马肚子上挂着的弓弩,张弦!
瞄准!
“嗡嗖!”
利箭划破深空,后方一名追兵应声倒地!
马儿受惊,阵脚大乱!
临渊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前的少女,她是如此冷静,镇定……“向南三里,进黑石山。”
“是。”
良久,只见不远处的大雪之中,两座巍峨的大山拔地而起,中间夹着一条崎岖小路。
临渊策马进山,身后的追兵没有料到两人会改变路线,入山的路口极窄,他们被迫一一通行。
漆黑的空中爆出红色火花,这是追兵在给龙鳞军发号。
望着仅剩不多的箭矢和后方野狗似的追兵,江昭安冷笑。
今日,就先用他们的血作酒,敬含恨而亡的江氏!
“快!
他们就在前方!”
“杀了江家余孽,赏良田百亩!!!”
身后,火光星星点点,越聚越多,江昭安眼中的疯狂开始酝酿。
胯下的战马鼻喷白气,碎石在蹄下飞溅,江昭安陡然侧身,半边身子在马肚子旁悬着,只靠双腿紧紧夹着马身!
临渊心中一颤,努力让马跑稳。
追兵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他们高举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映在江昭安漆黑的眸子中,点燃了名为复仇的怒火。
来了!!!
江昭安眼神犀利,扫过周围熟悉又险恶的山道。
她清晰的记得——这里是江家当年为肃清盘踞在此地的悍匪,秘密布下“地火雷”的区域!
追兵的马蹄声更近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
“临渊!
勒马!!!”
身下的战马一个急刹,前蹄扬起,溅起大片雪泥!
江昭安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拔出临渊腰间佩戴的匕首,寒光闪过,“刺啦”几声,裙摆被割成碎片,她冷静又迅速的将碎布死死缠绕在箭头之上。
上箭!
拉弓!!!
弓弦冰冷刺骨,江昭安的眼神却更加疯狂。
她将箭头抬高,心中计算着风速,马速,和那火把摇曳的轨迹——那是父亲在演武场数次教导她的“预判”!
“嘣!”
第一支箭矢撕裂风雪,带着毅然决然的声音,穿破夜空精准无比的射向那摇曳的火把!
呼啸声掠过骑兵的头颅,火把被击掉在地,斜斜的扎入了不远处的雪地里。
“江家女,不过如此!”
追兵中爆发出嗤笑和怒吼。
江昭安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不过如此?
不!
就在那燃烧的箭矢落地的刹那,第二支箭己经离弦!
这一箭更快!
更狠!
目标首指那支扎在地上、箭头布条正熊熊燃烧的第一支箭的箭尾!
巨大的撞击力让燃烧的第一支箭猛地向前翻滚跳跃,带着炽热的火焰,不偏不倚地撞进了旁边山壁下一处被积雪半掩、毫不起眼的枯草灌木丛中!
一点火星,足矣!
火光瞬间点燃了那隐藏极深的引线!
嗤——!
一道细微的燃烧声在震耳的马蹄和风雪呼啸中响起,沿着看不见的路径,疯狂地钻入地下!
追在最前方的几名骑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江昭安甚至没有回头确认,瞬间翻身坐稳。
“走!”
临渊带着震惊和复杂的情绪,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如闪电向前疾冲!
“趴下!”
江昭安反手按着临渊,两人紧紧伏在马背之上。
轰隆隆——爆炸声伴随着临渊的心跳喷涌而出!
无数碎石,冻土,枯干,从地上飞溅而起!
热浪狠狠冲击着临渊的后背,可他依旧一言不发,把江昭安死死护在身下。
身后,那一片穷追不舍的火光,在刹那间被更大的爆炸吞噬,只有无尽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
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以及飞溅的碎石,彻底阻断了追兵的道路。
江昭安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江家子女,从来不是鼠雀之辈!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仅剩的那支箭,箭杆上缠绕的布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她没有浪费它,这支箭,或许还能在下一个绝境中创造生机。
“上山,半山腰有处荒废的木屋。”
在最后,江昭安冷冷瞥了一眼那片被烈焰笼罩的山口,眼中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更加冰冷的、燃烧不息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