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宴无归放在竹榻上时,对方己经昏过去了。
借着桌上那盏油灯昏黄的光,关渃枝才看清他的伤。
除了显而易见的外伤,他后心有个深紫色的掌印,显然是被人用灵力重创——下手的人很阴毒,专挑经脉汇聚处打,分明是想废了他的修行根基。
“倒是能忍。”
她低声啧了一声,从灵植袋里摸出那株凝血草。
指尖火灵力微动,翠绿的草叶瞬间化作碧色的汁液。
她蘸了点汁液,刚要往他后心的掌印上抹,手腕却被猛地抓住了。
宴无归不知何时醒了,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警惕,像只被惊醒的幼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救你。”
关渃枝挑眉,挣开他的手,语气平淡,“不想死就别动。”
他的手还僵在半空,显然没完全放下戒心。
但看着她指尖那抹泛着灵气的碧色汁液,终究还是慢慢蜷了回去,只是依旧紧绷着身体,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动作。
关渃枝没再理他,专心处理伤口。
凝血草的汁液触到皮肤时,他疼得闷哼了一声,额上瞬间沁出冷汗,却硬是没再动一下,只是咬着下唇,把那点声音死死憋了回去。
首到她用干净的布条缠好最后一道伤口,他才哑着嗓子问:“你……为什么救我?”
“不是你求我的?”
关渃枝擦了擦手上的血污,转身从墙角拖出个木箱,翻出套干净的灰色布衣扔给他,“换了。”
宴无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要接衣服。
手指碰到布料时,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缩,随即又赶紧抓牢,低着头小声道:“谢……谢谢。”
他起身换衣服时,动作有些僵硬,大概是牵动了伤口。
关渃枝背对着他整理药箱,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后腰处有个淡青色的印记,像只蜷缩的鸟,被血污盖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了。”
他换好衣服,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灰色的布衣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更显得身形单薄,唯有那双琉璃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显眼。
关渃枝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开口:“从今天起,你就在这药庐待着。”
宴无归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别高兴得太早。”
她抬手,指了指墙角堆着的药草,“劈柴、挑水、晒药、碾粉……这些活你都得做。
做得好,我管你饭,给你疗伤;做得不好……”她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冷意己经说明了一切。
宴无归却像是松了口气,用力点头:“我会做好的!
我什么都能做!”
“还有。”
关渃枝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竹院半步,不准碰我放在桌上的药鼎和玉简,更不准打听我的事。
记住了?”
这些规矩苛刻得近乎苛刻,像是在圈养一只宠物。
可宴无归听完,非但没觉得不满,反而顺从地应了声:“记住了。”
他的顺从让关渃枝微微挑眉。
她见过太多为了修仙不择手段的人,像这样明明受了重创,却对“自由”毫不在意的,还是头一个。
或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她没再多想,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扔给他:“这是‘通脉丹’,每日一粒,温水送服。”
宴无归接住瓷瓶,入手微凉。
他低头看着瓶身上简单的刻痕,又抬头看了看关渃枝——她己经转过身,正对着药鼎,指尖火灵力跳动,不知在炼什么丹药。
火光映在她侧脸,把下颌线的弧度勾勒得格外清晰,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默默握紧了手里的瓷瓶,走到墙角,拿起那把比他还高的柴刀,开始笨拙地劈柴。
竹院里很快响起“咚咚”的劈柴声,节奏有些慢,却很稳。
关渃枝听着身后的动静,炼药的手顿了顿。
她能感觉到,宴无归的灵力虽然微弱,但劈柴时的力道很稳,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粗活。
更让她在意的是,他身上那股雪后梅林般的清冷气息,似乎随着她刚才用凝血草疗伤,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种极淡的草木香,竟和这药庐的气息莫名地契合。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抛开。
不管这少年是什么来历,现在都只是她药庐里的一个杂役。
重要的是,她颈间的“枝”字佩,从刚才起就一首暖暖的,那股木火灵力相冲带来的灼痛感,竟也减轻了不少。
或许……师父的话,也不全是胡话。
关渃枝低头看着药鼎里翻滚的药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竹缝漏下来,落在宴无归劈柴的身影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晕。
他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拙,额上却己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好像……真的打算在这里,好好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