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疯了一样。
豆大的雨点子,憋着一股劲儿,死命地往玻璃上砸。
“啪嗒、啪嗒、啪嗒——”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闷,一声比一声响,跟我脑袋里那根突突直跳的神经,简直是一个频率。
我叫舒宁。
此刻的我,像一团被水泡烂了的棉花,软塌塌地陷在沙发里,身上裹着最厚的那床珊瑚绒毯子。
可还是冷。
冷得牙关都在打颤。
整个人,就像一艘马上就要沉底儿的破船,在无边无际的冰海里,绝望地打着转儿。
体温计上的水银柱,顽固地停在三十八度九的位置。
一个足以让天旋地转的数字。
我闭上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荡。
“叮咚——”
门***,像一把尖锥,猛地刺破了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谁啊?
我费劲地睁开眼,脑子里一团浆糊。
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每挪动一步,都像是踩在云彩尖儿上,虚浮,飘忽,浑身上下,愣是使不出一丁点儿力气。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我扶着冰冷的门把手,喘了好几口粗气。
门,“咔哒”一声开了。
许明川站在门外。
他撑着一把纯黑色的长柄伞,雨水顺着伞骨的边缘,汇成一条细细的水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把他那条深灰色的休闲裤裤脚,洇湿了一大片。
他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印着药店LOGO的白色袋子。
一看到我这张烧得跟猴***没两样的脸,他那两道好看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舒宁,你咋回事儿啊?”
“病成这个熊样了,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却是藏都藏不住的心疼。
我吸了吸堵得快要不通气的鼻子,嗓子眼儿里又干又疼,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我寻思着……就是个小感冒,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妥了,哪儿知道越睡越不得劲儿。”
“你啊你,就是这个死脾气!”
许明川一边数落我,一边侧身挤了进来,动作麻利得像是回自己家。
他弯腰,熟门熟路地从鞋柜最底下那层,掏出他那双蓝色的亚麻拖鞋换上。
然后,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就奔着厨房去了。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烧水壶“嗡嗡”工作的声音。
我们俩,认识整整十年了。
从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在象牙塔里晃荡的青葱岁月,一直到如今,被社会磨平了棱角的而立之年。
毫不夸张地说,他比我亲妈,甚至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那些个臭毛病和烂习惯。
“喏,趁热喝点儿。”
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温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我嘴边。
“快,先把这个药给吃了。”
他把那个白色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装得异常精致的药盒。
盒子上,印着一串儿我一个字母都不认识的洋文。
“这可是好东西,我特地托朋友从国外给捎回来的,退烧贼快,还没副作用。”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撕开包装,抠出两粒胶囊。
我呆呆地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慢慢地淌开。
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细致入微地照顾着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冲淡了身体上那些个磨人的不适。
我伸出手,正准备接过他递来的药。
“咔哒。”
门锁,传来一声轻微的转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