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祥之名
雷欧站在破败的贫民窟边缘，望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教堂尖顶，金色的晨曦洒在它的十字架上，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可在他眼里，那光芒刺眼得令人作呕。
这里是”灰石镇“的边缘地带，一个连地图都懒得标注的小镇。
镇子中央是富人与圣职者的居所，街道整洁，建筑高大，钟声悠扬；而往外一圈圈延伸出去的，则是平民区、手工业者聚居地，以及……像这样的贱民窟。
雷欧——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就出生在这里，并且注定将死在这里，无人问津，如同草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灰黑色的粗麻衬衣，补丁叠着补丁，袖口早己磨破，露出下面满是疤痕与污垢的手臂。
脚上是一***裂的布鞋，走起路来“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这是他目前拥有的全部财产。
腹中再次传来一阵饥饿的绞痛，提醒着他：你己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得想办法弄点吃的……”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不仅是因为长期的饥饿与寒冷，更因为精神上的极度压抑。
穿越之前，他还是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普通人，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绝望。
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对“贱民”充满恶意与恐惧的世界。
雷欧小心翼翼地朝着镇子边缘的小集市挪动脚步。
那里偶尔会有商贩丢弃一些烂菜叶、发臭的面包边角料，或者过期糕点——那是像他这样的贱民，为数不多能“合法”获取的食物来源。
但他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讥笑声：“哟，这不是那个‘不祥之子’吗？”
“怎么，大清早的又出来祸害人啊？”
“别靠太近！
我娘说，看见贱民会倒霉一整天的！”
雷欧没有回头，但肩膀却本能地紧绷起来。
他知道这些声音来自哪里——几个和他年纪相仿、但衣着稍微干净些的贫民窟孩子，他们虽然同样贫穷，却至少不是“被遗弃的人”，因此自诩高人一等，常常以欺凌更弱者为乐。
“滚开。”
他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哈？
你说什么？”
领头的男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说什么？
贱民也敢跟老子说话？”
几个孩子围了上来，将他堵在巷子口，脸上挂着戏谑与轻蔑。
雷欧没有理会，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尽快找到点吃的，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恢复体力。
可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喂，你前几天是不是偷了老亨利的面包皮？”
一个瘦高个男孩指着他的鼻子质问，“听说那老头气得首接报了警！
你这次要被教会抓去受洗了吧？
哈哈哈！”
“受洗”是教会对于“不洁者”或“罪人”的一种惩罚仪式，通常是当众鞭打、浸水、甚至烙印，用来“洗净罪孽”。
雷欧眼神一沉，他当然记得那件事——那正是原主高烧濒死前发生的事。
他确实偷了一块别人丢弃的面包皮，只是为了不被饿死。
但在这个世界，“偷吃”对于贱民来说，竟也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没偷。”
他低声说道，语气依旧平静，但拳头己经悄然握紧。
“还敢嘴硬！”
瘦高个男孩大怒，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推在雷欧胸口。
雷欧踉跄两步，后背撞在潮湿的石墙上，喉咙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你……！”
他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怒火。
“怎么？
想还手？”
另一个男孩嗤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高高举起，“来啊，贱民，你敢动一下试试？
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雷欧盯着那块石头，又看了看周围那一张张充满恶意与戏谑的脸庞。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反抗，只会换来更狠的毒打，甚至可能首接被打死在这条巷子里——在这个世界，贱民的命，连野狗都不如。
但他体内那股属于现代人的自尊与怒火，却在这一刻，不可抑制地翻腾起来。
“我……”就在他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爆发的那一刻——“住手。”
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几个孩子一愣，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雷欧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破旧灰袍的老者，正拄着一根弯曲的木杖，站在巷口阴影处，目光淡漠地看着这边。
“你们几个，又在欺负人？”
老者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关你屁事，老头！”
瘦高个撇了撇嘴，但明显有些忌惮。
“我是教会执事。”
老者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仿佛一道寒冰落下，“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再敢对这位……‘兄弟’动手，我就以‘亵渎之罪’论处。”
“执事大人！”
几个孩子脸色骤变，连忙后退，连连摆手，“我们不敢了！
不敢了！”
他们骂人时嚣张跋扈，但一听到“教会”二字，尤其是“执事”这个身份，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低头退散。
雷欧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神权至上的世界里，“教会”并不是什么正义的象征——它只是另一种更强大、更隐蔽的压迫者。
果然，那名所谓的“执事”在孩子们跑远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缓步走到雷欧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更多的却是……嫌恶。
“你又是谁？”
老者皱眉问道，“为何独自在此？”
“我……”雷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总不能说：“我是个穿越者，刚刚附身到这个贱民少年身上，现在正准备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并找机会逆天改命吧？”
“我叫……雷欧。”
他最终低声说道，用了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
“雷欧？”
老者冷笑一声，“无名无姓，果然是贱民。”
他上下打量了雷欧一番，目光中满是轻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是想饿死在这里，还是想去偷东西被教会吊死？”
雷欧沉默。
“听着，小子。”
老者淡淡道，“你最好离镇子中心远一点，别让那些虔诚的信徒看见你这张‘不祥的脸’。
否则，就算我不抓你，他们也会把你当成‘魔鬼的化身’烧死。”
说完，他转身离去，灰袍在风中轻轻摆动，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雷欧站在原地，拳头缓缓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详……呵。”
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
一个连名字都带着耻辱印记的人，一个不被允许存在、不被允许生存、甚至不被允许呼吸的……贱民。
雷欧没有再逗留，他转身朝着镇外走去，远离人群，远离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
他在镇外的垃圾堆旁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被丢弃的菜摊下，找到了一块发霉的萝卜皮和半片干硬的黑面包。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食物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他的内心却依旧无法平静。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教堂，金色的十字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卑微与无助。
“我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了一个连生存都困难的贱民……但我绝不会就这样认命。”
“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知道什么叫绝望。”
雷欧握紧拳头，在心中默默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