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蜂鸣声从天花板角落的扬声器中爆发出来，不同于他熟悉的火警或安保警报。
这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三短一长循环模式，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员注意，立即执行A7预案，重复，立即执行A7预案。
"广播里的女声冷静得近乎诡异。
程默皱起眉头，A7预案？
他在这个生物安全三级研究所工作了一年。
从未听说过什么A7预案。
作为夜班安保组长，他熟记所有应急程序——从火灾到生化泄漏。
甚至武装入侵。
但A7？
手册上根本没有这一项。
程默按下对讲机："控制中心，这里是B7区程默，请确认警报性质。
"静电噪音在耳机中嘶嘶作响，无人应答。
这不对劲。
十分钟前他才与控制中心通过话，报告例行巡查情况。
程默快步走向电梯，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警棍。
电梯停在顶层一动不动，他转而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
楼梯间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
程默的脚步声在混凝土台阶上回荡。
经过B6层时，他瞥见实验室的门大开着，这违反了最基本的安全规定。
"李博士？
"程默探头进去，实验室里仪器仍在运转。
培养箱发出轻微的嗡鸣，但本该值夜班的李博士不见踪影。
操作台上摊开的实验记录本被某种深色液体浸透程默用警棍挑起一角——是血，己经半凝固了。
他的后颈汗毛倒竖。
三小时前巡查时，李博士还在这里记录第317号样本的数据。
抱怨着加班费太少。
程默退出门外，对讲机再次呼叫控制中心，依然只有噪音回应。
B5层更糟。
走廊尽头的安全玻璃碎了一地，像是从内部被撞破的。
程默小心地绕过碎片，发现隔离舱的门扭曲变形，金属门框上有五道平行的凹痕，就像被某种巨型猛兽抓过。
他的战术手电照进去，舱内墙壁上溅满放射状血迹，地上散落着几片碎布——是防护服的残片。
程默的喉咙发紧。
研究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恐怖袭击？
实验事故？
还是更糟的情况？
他加快脚步，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出胸腔。
到达一楼大厅时，程默愣住了。
自动门大敞着，夜风裹挟着雨丝灌进来，地板上满是泥泞的脚印。
前台值班表显示今晚应该是小张和玛丽当值，但他们的物品散落一地，咖啡杯打翻在键盘上，屏幕还亮着安保系统界面。
程默弯腰捡起玛丽的工牌，链条断了，像是被强行扯下来的。
外面雨势渐大，他犹豫是否该出去查看，突然城市上空响起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警报声——不是研究所的，而是整个城市都在鸣响。
那是一种低沉的、震颤的嗡鸣，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接着转为高亢的尖啸，循环往复。
程默冲出大门，雨点立刻打湿了他的制服。
夜空被诡异的暗红色笼罩，远处市中心方向，十几道探照灯刺破雨幕在云层上划出交错的光痕。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紧急警报：全体市民注意：立即寻找封闭场所避难，避免接触雨水重复，立即避难，避免接触雨水。
这不是演习。
程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要查看详细内容，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手机屏幕上。
不是雨水——黏稠、浑浊，像掺了油污的血。
他抬头，更多黑点从天空坠落，起初稀疏，很快变得密集。
黑雨。
这个词不知从哪冒出来，程默本能地退回大厅。
玻璃门外，黑雨在地面汇聚成细流。
所经之处腾起淡淡白烟。
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新闻推送：突发：全球多个城市同时报告异常降水现象接触者出现攻击性行为，疑似大规模生化事件...文字突然变成乱码，信号图标消失了。
程默咒骂一声，跑向安保室。
无论发生了什么。
他需要武器。
标准配发的电击棍和喷雾显然不够。
但安保室保险柜里还有两把九毫米手枪，是上次反恐演练后没收的。
输入密码时，程默的手在发抖。
警报声仍在持续，混合着远处隐约的尖叫和汽车碰撞声。
保险柜开了，他抓起手枪和三个弹匣，又塞了几盒备用子弹进口袋。
监控屏幕雪花一片，只有B2实验室的摄像头还在工作画面里，某个扭曲的身影正缓慢爬过走廊，姿势不像人类。
程默咽了口唾沫，决定从车库离开。
穿过员工休息室时，电视居然还在播放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断断续续："...政府己启动紧急状态...建议市民封堵门窗...特别提醒不要首视...重复，不要首视..."画面突然切换成某个城市俯瞰图，街道上人群奔逃，某些移动更快的身影扑倒逃跑者。
镜头拉近时程默胃部一阵抽搐——那些不是人。
至少不再是了。
它们的肢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动作却快得惊人。
"操。
"程默关掉电视，车库钥匙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地下车库寂静得可怕，程默的脚步声在混凝土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的摩托车停在D区，但考虑到外面的黑雨。
汽车更安全。
按照规定，紧急情况下可以征用单位车辆，他选择了那辆老旧的SUV——至少他知道这车况不错。
引擎轰鸣声在封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程默按下遥控器。
车库门缓缓升起，外面的景象让他差点踩错油门——街道上至少五辆车连环相撞。
其中一辆在燃烧，黑烟融入雨幕。
几个身影在车辆间蹒跚，听到引擎声后齐齐转头。
它们的眼睛在车灯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绿光。
程默猛打方向盘，SUV撞开拦路的路障冲上主路。
雨刷疯狂摆动也赶不上黑雨的速度，挡风玻璃很快模糊一片。
他打开收音机，每个频道都是杂音，只有某个业余电台断断续续广播"...病毒...空气传播...第一阶段接触者会...第二阶段变得...军队己经..."信号又消失了。
程默瞥见后视镜里有东西在追车，速度快得不真实，在车辆间跳跃。
他猛踩油门，SUV在湿滑的路面打滑，险些撞上电线杆。
转过商业街时，程默看到了第一个明确的变化——路边的梧桐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叶片卷曲变黑。
枝干渗出黏液般的物质。
更可怕的是，树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树干内部孕育着新生命。
前方十字路口完全堵死了，十几辆车撞成一团，有人被困在变形的车厢里尖叫。
程默不得不右转进入小巷，轮胎碾过什么柔软的东西，他强迫自己不要看后视镜。
巷子尽头是家24小时便利店，灯光还亮着。
程默急刹在店门前，抓起背包和手枪冲进去。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收银台后没有人，货架间散落着商品，地上有拖拽的痕迹。
"有人吗？
"程默压低声音问，手枪指向阴影处。
冷藏柜后面传来响动，程默立刻瞄准那个方向。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踉跄走出来，程默认出了他——研究所的张教授，病毒学专家。
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张教授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歪着，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太多牙齿。
"教...教授？
"程默后退半步，手指扣在扳机上。
张教授发出咯咯声，突然扑来。
程默开枪了，子弹击中肩膀。
但对方只是晃了晃，速度丝毫不减。
第二枪打中胸口，张教授终于倒下，但身体仍在抽搐，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黏液。
程默喘着粗气退到收银台后，突然听到头顶通风管传来敲击声。
他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是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出头，正从通风口向他打手势。
"别出声，"女孩用口型说，"外面更多。
"仿佛印证她的话，便利店玻璃门外渐渐聚集起扭曲的身影。
它们用头撞击玻璃，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女孩灵活地从通风管跳下来。
黑色作战服上满是灰尘，手里握着某种程默从未见过的武器——像是步枪和弓弩的混合体。
通体哑光黑，没有明显的弹药装置。
"后门，现在。
"女孩简短地说，声音出奇地冷静，"除非你想被分食。
"程默没有多问，跟着她穿过货架。
女孩动作娴熟地推开储物间暗门，露出后面的消防通道。
他们刚踏出门外，前厅就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消防通道通向一条窄巷。
黑雨在这里形成浅洼。
女孩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装置按在墙上，蓝光扫过程默全身。
"你没被感染，"她松了口气，"跟我来，两街区外有安全屋。
""等等，"程默抓住她手腕，"你是谁？
这到底他妈是怎么回事？
"女孩甩开他的手，眼睛在暗处闪着奇异的光我叫林夏。
至于发生了什么？
欢迎来到序列入侵的第一天，人类文明的终局开始了巷子深处传来黏腻的爬行声，林夏举起武器："跑还是死，选一个。
"程默最后看了一眼便利店方向，那里己经挤满扭曲的身影。
他跟上林夏的步伐，冲进愈发诡异的雨夜中。
背包里的手枪突然显得如此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