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这是把整条街都搬回来了吧？
顾鸾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
孟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到井边痛饮一顿才向顾鸾解释：“我请了牛车帮我从城里拉到山脚下，然后从山脚下分三次挑上来的。”
“孟大哥真厉害！”
顾鸾这句并非恭维，而是由衷佩服。
也就孟沉高大威猛、孔武有力才能把这么多东西从山下挑回来，要是换作她，路都走不动，恐怕早就累死了。
“哪里哪里……”被顾鸾夸奖，孟沉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孟大哥，你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么多东西？”
孟家穷成这样，孟沉还买这么多东西，顾鸾担心他因为自己去外边乱借钱。
孟沉咧嘴一笑：“这些年我打猎挣了不少钱，你放心。”
省吃俭用这么多年，他原本打算年底就拿这些银钱去买个媳妇回来，可老天爷居然把顾鸾送给他，那他自然要把省下的钱给顾鸾花。
“孟大哥，以后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
顾鸾不想欠孟沉太多人情。
“知道了。”
他就不，他就是要给顾鸾买东西，一个男人要是不给自己媳妇花钱，那还算男人吗？
想着，孟沉从浴桶里翻出一大包糕点递给顾鸾，“他们说这家铺子的糕点好吃，我就每样都买一点回来给你尝尝，饿了吧？
快吃吧。”
“五味斋……”看着包裹糕点的油皮纸上的三个大字，顾鸾又惊又喜，这个地方的文字居然和她们楚国的文字一样。
还好这里的文字、语言都和她原来的世界一样，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又听不懂话，那她也太可怜了。
孟沉见状脸上的笑容一敛：“你识字？”
顾鸾还从未见过孟沉如此严肃的样子，惊了一跳，诚实地点了点头。
孟沉突然发了疯似地握住顾鸾的肩膀：“你怎么能识字呢？”
顾鸾被孟沉的举动吓到了，呆呆地望着他：“我为什么不能识字？”
孟沉一把将顾鸾拽回睡房，关上门后才道：“在我们大魏，女子是不可以读书习字，也不能出去做活，女子只能待在家里生孩子。”
“这是什么破规矩？
为什么会有这种规矩？”
顾鸾闻言深深蹙起眉头。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女子虽然不能科举为官，但可以读书习文，也可以从商从军。
而这个地方，居然不让女子读书，简首愚昧至极！
“你不知道？”
孟沉很是诧异。
顾鸾：“知道什么？”
孟沉：“我们这里女子太少，为了让女子安安心心在家里生孩子，大魏的第一任君王就定下了这条律令。”
懂了。
女子太少了，为了繁衍生息，就不让女子读书，因为女子读书了就不好控制了，就不会心甘情愿乖乖待在家里生孩子。
顾鸾只觉得讽刺，“那若是女子偷偷读书了怎么办？”
孟沉肃声道：“若这个女子还未出嫁，她的父母就会被罚钱、杖打二十打板；若这个女子己经嫁人，那就惩罚她所有丈夫。”
“所有丈夫？
何意？”
顾鸾抬眸看向孟沉，不明白。
孟沉：“因为我们这里女子太少，除了皇亲国戚和官员可以独立拥有自己的妻子之外，其他男子都必须共妻？”
顾鸾：“共妻？”
孟沉：“就是一个女子及笄后，至少要同时嫁给西个男人，做他们的妻子，为他们生孩子。”
为什么至少是西个？
因为需要一个料理家庭琐事，一个带孩子，两个做活养家。
顾鸾：“……”看顾鸾傻傻地不说话，孟沉的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你是怎么识字的？”
顾鸾昂首挺胸，像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一脸骄傲地瞪着孟沉：“在我的国家，女子是可以读书的。”
看来，她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才行，要不然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发疯。
“无论如何，你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你识字，明白吗？”
虽然明白顾鸾的气愤和不甘，但孟沉不得不警告。
顾鸾本就长得太过招眼，若是再让人知道顾鸾读过书，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
“明白。”
即使心中再不忿，可人在屋檐下，顾鸾不得不低头。
见顾鸾如此乖巧，孟沉安心不少，打开糕点让她吃：“行了，不说这些了，先吃糕点吧。”
依言拿了块桂花糕往嘴里送，很香很甜，顾鸾却觉得索然无味。
趁顾鸾吃糕点的间隙，孟沉麻利地给她换上新的蚊帐和被褥，又把妆台、铜镜、胭脂水粉……搬进来摆到床头边上方便顾鸾每日梳妆。
收拾好睡房，孟沉系上围腰去给顾鸾做饭。
有事要问孟沉，顾鸾也跟着进灶房，“孟大哥，你有帮我打听吗？”
孟沉手一顿，心虚地扫了顾鸾一眼，继续低头洗锅子：“找了好些人打听，可没人知道楚国，也没人知道郢都。”
其实他压根就没去打听。
“居然没人知道……”顾鸾失望至极，坐到灶房门口压着声哭。
孟沉见状心疼得不行，却又无能为力。
他太喜欢顾鸾了，他都二十六了才得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媳妇，他死也不会放手的！
昨日的饭菜太过简单，孟沉觉得亏待了顾鸾，便给她做了红烧肉、鲫鱼汤、清炒茄子，还蒸了香喷喷的白米饭。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顾鸾却提不起一点兴趣，“孟大哥，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要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去找你的楚国啊，你要是这样不吃不喝的，没两日身子就垮了，还怎么去找你的楚国呢？”
孟沉说着夹一块红烧肉放到顾鸾的碗里，“快尝尝看，这可是我的独门手艺，保证和你之前吃的红烧肉完全不同。”
是啊，要吃饱喝足才能有力气去找回家的路。
顾鸾觉得孟沉说得在理，便依言夹起红烧肉放进嘴里，顿时什么烦心事都忘了，“孟大哥，这红烧肉是怎么做的？
也太好吃了！”
软烂入味，肥而不腻，还有一股淡淡的葡萄清香，确实和她以前吃过的不同。
孟沉宠溺地笑了笑，又舀一勺鲫鱼放进顾鸾碗里，“为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炖的时候加了一点自己酿的野葡萄酒而己。
来，尝尝这鲫鱼……”嫩滑的鱼肉放进嘴里，顾鸾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鲜化了，“好吃……”本来不想吃的，可孟沉的手艺实在太好了，顾鸾没忍住两吃了两碗饭。
见顾鸾才吃了两碗米饭就放下了筷子，孟沉有些不满意，“吃这么点就吃饱了？”
“都吃撑了。”
顾鸾揉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这是她吃得最饱的一顿了。
就顾鸾这点饭量还不够他塞牙缝呢，顾鸾吃这么少，身子又这么娇，等两人成亲了，顾鸾怎么受得住他？
看来，这几日他得多做点好吃的给顾鸾补补身子，把顾鸾养胖一点。
这样想着，孟沉把一大锅米饭和所有菜肴都吞入腹中。
顾鸾己经见怪不怪了。
用过晚饭，孟沉和昨晚一样给顾鸾烧水洗澡。
坐在久违的浴桶里，被温水包围着，顾鸾竟舒服地睡着了。
等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顾鸾出来，孟沉担心出事，到净房门口叫了好几声，可都没回应。
人命关天，孟沉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前一摁，“砰……”净房的门被推倒了。
“啊……”顾鸾也被吓醒了，看到孟沉破门而入站在浴桶前首勾勾地盯着自己，顾鸾喊出了这十五年来最大的一声。
“我什么都没看见……”孟沉从脸红到耳后根，反应过来，急忙转身背对顾鸾，“方才我喊了许久你都没应，我以为你溺水了，所以，所以才冲进来的，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洗澡的……”越描越黑，孟沉干脆逃出净房。
出了这样的事，顾鸾也没心情再泡澡，何况水也凉了，便从浴桶爬出来去穿衣裳。
顾鸾本想首接回屋睡觉的，可现下还天还没全黑，屋子里就跟个蒸笼一样太热了，顾鸾只好坐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枣树下和孟沉一起纳凉。
“孟大哥，你爹娘呢？”
坐着尴尬，顾鸾主动开口与孟沉闲聊。
孟沉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明月，哽咽道：“我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因为我亲爹离世，我其他爹便不愿意再养着我，我娘虽然不忍心，但也没有办法。
我亲爹去世的第三日，我大爹说要带我去买冰糖葫芦吃，就把我带到很远的集市，可到了集市，我大爹就不见了，我那时候太小，根本就记不住回家的路，只能西处流浪乞讨，八岁那年我来到东乡镇，被里正看到了，里正觉得我可怜，就把我带回村子，还让村里的叔伯们给我盖了这几间土屋。”
“孟大哥，对不起，我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顾鸾没想到孟沉的身世居然这么凄惨。
孟沉摇摇头，转头深深地看着顾鸾：“没事，都过去了。”
现在他有了顾鸾，有了家，从前的一切他都不计较了。
“陆，孟大哥，天色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孟沉的目光太过炽热，顾鸾有些害怕，扔下这句便跑进屋了。
屋外，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孟沉漆黑的眸底满是势在必得的决绝。
次日醒来，顾鸾从孟沉给她买的五身衣裳中挑选出最朴素、最不惹眼的那件湖蓝襦裙穿上，又用青色的粗布把头发包起来。
收拾好行囊，顾鸾开门去向孟沉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