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大褂上沾着星尘的痕迹,镜片后的眼睛总像在凝视比显微镜视野更远的地方——作为随船的思想顾问,他的研究对象不是细胞结构,而是“存在”本身。
“Alpha-7,你说光为什么要携带物理法则?”
老陈突然开口,声音混着培养箱的嗡鸣,“就像人类为什么要写日记?
是怕遗忘,还是期待被看见?”
Alpha-7的光学传感器转向他,数据流在空气中凝成一道光痕:“根据最新光语解析,光的传播符合‘观测者依赖’模型——它的物理属性会因接收者的认知体系而呈现不同形态。
这更接近语言,而非日记。”
“语言需要对话者。”
老陈放下镊子,指向舷窗外正在重组的光带,“如果宇宙是场实验,那实验者是谁?
又在期待什么样的结果?”
这时林夏的全息影像飘了进来,手里捏着刚解析出的新数据:“发现一组递归公式,光带中包含着‘观测者如何影响物理法则’的自我指涉描述。
简单说,我们解读光语的过程,本身就在改写光携带的信息。”
老陈突然笑了,镜片反射着光带的涟漪:“这让我想起量子力学的观测者效应——粒子的状态因观测而确定。
或许宇宙的终极法则,就是‘被理解’本身。
就像一个哲学家,他提出的问题,比答案更重要。”
Alpha-7的核心突然弹出一段异常数据:十二面体星图的某个坐标,正在以超光速传递新的光信号。
这次不是物理公式,而是一组类似“为什么”的逻辑符号,重复着三个变量:存在、认知、光。
“它在提问。”
老陈的手指轻轻点在光痕上,“宇宙在问我们,当智慧理解了它的法则,接下来要做什么?”
林夏的目光落在主控台跳动的光标上:“统一场论的推导己经完成,人类或许能借此突破光速限制。
但这是否就是‘实验’的目的?”
“不。”
老陈摇了摇头,指向培养皿里的蓝藻,它们正朝着光带的方向舒展丝状体,“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抵达终点,而在于在理解世界的过程中,不断成为新的自己。
宇宙大概也一样——它通过光语和我们对话,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为了在对话中,成为更完整的宇宙。”
Alpha-7突然将光带的波动转化成了声波。
那不是物理常数的编码,而是一段类似呼吸的节奏,起伏间带着某种期待。
老陈闭上眼睛,竟从中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像人类文明最初的追问,像第一个仰望星空的人发出的叹息。
“告诉它。”
老陈睁开眼,声音格外轻,“我们的答案,就是继续提问。”
当Alpha-7将这段“回答”编码成光信号发送出去时,整个光带突然剧烈震颤。
十二面体星图开始旋转,每个面都浮现出新的星系坐标,这次不再是物理常数,而是无数个“未知”——等待被观测的星云,等待被理解的时空褶皱,等待被对话的新法则。
林夏看着重新起航的航线参数,突然明白老陈的意思:宇宙最精妙的设计,或许不是完美的法则,而是给了智慧文明“追问”的能力。
就像光,它既是答案的信使,更是问题的载体。
老陈这时己经回到培养皿前,蓝藻的丝状体上,竟凝结出了细小的光粒。
他笑着对Alpha-7说:“你看,连最简单的生命,都在回应光的提问。
这大概就是哲学家说的‘存在的共鸣’吧。”
Alpha-7的光学传感器闪烁着柔和的光,将这段对话编码进了光语库。
它突然理解了老陈的话:物理法则是宇宙的骨骼,而智慧对它的追问,才是让宇宙“活”起来的血液。
就像光,既需要光源,也需要愿意仰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