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当猫
铁皮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底部的缝隙里淌出浑浊的液体，混着腐烂食物的酸臭味飘过来。
换作以前，他光是闻到这味道就会皱眉，但现在，这股酸臭味里似乎藏着某种诱惑，勾得他喉咙发紧。
必须找点吃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弓着背，放轻脚步，像一道黑色的影子贴着墙根挪动。
爪子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嗒嗒”声，带着一种陌生的轻盈感。
离垃圾桶还有几步远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动垃圾。
他猛地顿住脚步，浑身的毛瞬间绷紧——这是属于猫的本能反应，警惕而戒备。
“嗤啦——”一只生锈的铁皮盖被从里面顶开，伴随着几声尖利的猫叫，三只猫从垃圾桶后面窜了出来，动作快得像三道闪电。
为首的是一只狸花猫，体型壮硕，毛色斑驳，左耳朵缺了一小块，眼神凶巴巴的，尾巴高高竖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它身后跟着两只瘦骨嶙峋的猫，一只是橘白相间的，另一只则是灰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它的跟班，低着头，不敢首视陈默。
陈默僵在原地，心脏“咚咚”狂跳。
他想后退，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然听懂了那些猫叫——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清晰的、带着情绪的语言。
“哪来的野种？
敢闯到老子的地盘上？”
狸花猫咧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声音粗哑，像砂纸摩擦木头，“没看见这一片是老子罩着的？”
陈默彻底懵了。
他能听懂猫说话？
这个发现比饿肚子更让他混乱。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细弱的“喵呜”，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怯懦。
“呵，还是个新来的？”
橘白猫嗤笑一声，声音尖细，“看这样子，是刚从哪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毛都没长齐就敢乱跑？”
灰猫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默，像是在评估他有没有威胁。
陈默这才回过神。
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他需要食物，而眼前这三只猫显然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
他以前送外卖时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在小吃街的后厨门口，流浪猫之间也会为了一块骨头争得你死我活，强者为王，弱者只能摇尾乞怜。
他现在就是那个弱者。
“我……我只是想找点吃的。”
陈默努力控制着喉咙，让自己发出的猫叫尽量清晰，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我刚到这里，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对不起。”
狸花猫眯起眼睛，上下扫了他几眼，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它的目光停在陈默湿漉漉的毛发上，又落到他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爪子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新来的？
看你这怂样，怕不是从哪个家养的猫窝里跑出来的？
连找食都不会？”
“不是的，”陈默急忙解释，声音更软了，“我……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遇到点意外……少废话！”
狸花猫打断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压迫感瞬间笼罩过来，“在这片地界，想从我嘴里抢食吃，就得守我的规矩。
要么，打赢我，这地方归你；要么，就得跟着我混，懂吗？”
陈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现在这副小身板，别说打赢这只壮硕的狸花猫，恐怕连那只橘白猫都打不过。
他看了一眼垃圾桶里隐约露出的菜叶，胃里的饥饿感又汹涌起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我……我跟着您混。”
他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屈辱，但更多的是求生的本能，“只要能给我一口吃的，我什么都听您的。”
狸花猫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它得意地晃了晃尾巴，用下巴指了指垃圾桶：“算你识相。
去，把里面那个塑料袋扒开，里面有半截火腿肠，是昨天那个卖烤串的扔的。”
陈默立刻点头，转身冲向垃圾桶。
爪子踩在滑溜溜的桶壁上，差点滑下去，他用尽全力扒住边缘，终于爬了进去。
里面的味道比外面浓郁十倍，腐烂的菜叶、馊掉的米饭、油腻的纸巾……他强忍着恶心，用爪子扒开那个皱巴巴的塑料袋。
里面果然有半截火腿肠，己经硬邦邦的，边缘发黑，还沾着点不明污渍。
“叼过来。”
狸花猫命令道。
陈默叼起那半截火腿肠，跳下垃圾桶，小心翼翼地走到狸花猫面前，把火腿肠放在它脚边。
狸花猫低头闻了闻，没动，反而用爪子把火腿肠往陈默那边拨了拨：“给你吧。
看你这饿鬼样，别到时候饿死在我地盘上，晦气。”
陈默愣住了，没想到这只看起来凶巴巴的猫会突然大方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狸花猫，对方己经转过身，对着橘白猫和灰猫扬了扬下巴：“走了，去下一个点看看，刚才好像闻到鱼腥味了。”
橘白猫和灰猫立刻跟了上去，走之前，橘白猫还回头瞥了陈默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屑，但没再说什么。
陈默看着它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处，才低下头，看着脚边那半截硬邦邦的火腿肠。
雨水打在上面，泡得有些发软。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那股强烈的饥饿感。
他低下头，用牙齿咬了一小口。
又干又硬，带着股奇怪的酸味，还有点塑料的味道。
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点一点地把那半截火腿肠啃得干干净净，连掉在地上的碎屑都舔得一干二净。
吃完后，胃里那种尖锐的饥饿感稍微缓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暖意。
他抬起头，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轮廓，忽然觉得，以一只猫的身份活下去，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但至少，他活过了这个夜晚。
巷口的风卷着雨丝吹进来，带着点凉意。
陈默抖了抖身上的毛，决定先找个地方躲雨，等天亮了再说。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暂时的“去处”——跟着那只狸花猫，在这片垃圾桶之间，讨一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