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五彩斑斓的玻璃弹珠成了温棠的新宠，被她宝贝似的收在一个装满了彩色小石子和贝壳的铁皮糖果盒里，每天都要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上好一会儿。
然而，再宝贝的珠子也抵不过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和对新鲜玩具的渴望。
这个周末，表哥林屿从同学那里借来了一台簇新的小霸王游戏机，立刻成了家里的焦点——至少是温棠眼里的焦点。
“让开让开！
小屁孩懂什么，看哥给你表演个一命通关！”
林屿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板上，手里紧握着红白相间的游戏手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跳跃的《超级马里奥》小人，手指在按键上飞快地舞动，嘴里还发出“嘿！
哈！”
的配音。
温棠像只被逗猫棒吸引的小猫，围着他团团转，小脑袋几乎要凑到屏幕上去。
看到马里奥跳过深坑、顶出金币，她就兴奋地拍手；看到马里奥不小心掉下去或者被乌龟碰到，她就发出惋惜的“哎呀”声。
“林屿！
林屿！
让我玩一下嘛！
就一下！”
她第N次提出请求，小手伸出去想够手柄，又被林屿灵活地躲开。
“不行！
说了多少次了，这游戏太难，你玩不了！
一边玩你的弹珠去！”
林屿头也不回，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马里奥跳上水管。
“我不！
我就要玩！”
温棠的倔脾气上来了，她索性一***坐在林屿旁边，伸出手就去抢他握着手柄的胳膊，“给我！
给我玩！”
“哎哟！
温棠你别捣乱！”
林屿被拽得一个趔趄，屏幕上的马里奥瞬间被一只飞来的乌龟撞飞，Game Over的字样无情地跳了出来。
“你看你看！
都怪你！
我的命没了！”
林屿气得哇哇大叫。
“谁让你不给我玩！”
温棠也委屈地瘪着嘴，眼圈有点红，“小气鬼！
我要告诉舅舅你欺负我！”
她使出杀手锏。
“你！”
林屿气结，刚想反驳，门铃突然响了。
“谁啊！”
林屿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起身去开门。
温棠趁机一把抓起地上的游戏手柄，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门口。
门开了，又是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身影——周砚。
他手里拿着几本书，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
当看到温棠像个护食的小兽一样抱着游戏手柄，眼圈红红地瞪着林屿，而林屿则是一脸气急败坏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我来还上周借的参考书，顺便问两道题。”
“哦哦，周砚啊，快进来快进来！”
林屿看到救星，暂时忘了游戏机的事，赶紧把人往里让，“正好，快帮我看看这道物理题，绕死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拿自己的习题册。
周砚换了鞋走进来，目光在温棠怀里的游戏手柄上停留了一瞬。
温棠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把手柄抱得更紧了，小嘴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宣示***。
周砚没说什么，走到沙发边坐下，接过林屿递来的习题册，开始翻看。
林屿立刻凑过去，指着其中一道题开始抱怨：“就这个，受力分析，我怎么画都觉得不对……”客厅里再次只剩下林屿的絮叨和周砚偶尔低沉简短的回应。
温棠抱着手柄坐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又沉浸在“天书”世界里的少年，刚才那股抢到“战利品”的兴奋劲儿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无聊和……一丝丝委屈。
没人理她，也没人让她玩。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冰凉的手柄，又偷偷瞄了一眼周砚。
他侧脸对着她，专注地看着习题册，长长的睫毛垂着，显得特别安静。
上次那颗漂亮的玻璃珠就是从他口袋里变出来的……温棠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抱着手柄，像只小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蹭到沙发边，挨着周砚坐下。
这次她没扯他的衣角，而是把怀里的游戏手柄，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推了推。
周砚的目光从习题册上移开，落在那个被推到眼前的手柄上，然后又抬眼看温棠。
温棠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渴望，还有一点点刚才没散尽的委屈水汽。
她没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把那手柄往他面前推了推。
那眼神，像极了讨食的小动物，带着点孤注一掷的试探和祈求。
周砚沉默地看着她，几秒钟后，他放下了手中的习题册。
“喂！
周砚！
这题还没讲完呢！”
林屿不满地叫道。
周砚没理会林屿，他伸手，接过了温棠递过来的手柄。
温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拿起另一个手柄，坐到了电视机前的地板上。
温棠立刻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挨着他坐下，小脸上满是期待。
周砚熟练地开机，选择了《魂斗罗》。
游戏画面亮起，激烈的背景音乐响起。
“周砚！
你干嘛陪她玩啊！
她根本不会！”
林屿气得跳脚。
周砚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安静点，吵。”
然后，在游戏开始的瞬间，他的手指在游戏机手柄上以一种林屿完全看不懂的、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的速度按动了几下组合键。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 BABA……” 林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作弊吗？”
果然，屏幕左上角的生命数瞬间从默认的3条，变成了惊人的30条！
温棠虽然看不懂那串操作，但她看到代表自己的小人（2P）旁边突然多出来好多条命，立刻惊喜地拍手：“哇！
好多命！
周砚哥哥你好厉害！”
周砚没说话，把2P手柄递给温棠，简单说了句：“跟着我，按这个开枪，这个跳。”
温棠立刻像捧着圣旨一样接过手柄，用力点头：“嗯！”
游戏开始了。
周砚操控的1P角色如同开了挂的战争机器，精准地跳跃、射击，清理着前方的障碍和敌人。
温棠操控的2P角色则像个笨拙的小鸭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时不时掉进坑里，或者被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打死一条命。
“啊！
我又死了！”
温棠沮丧地叫了一声。
“没事。”
周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他的角色会立刻停下来，站在原地等温棠的小人复活后跟上来，甚至在她又要掉坑时，用子弹精准地打掉她脚下的敌人，让她有惊无险地跳过。
每当温棠的小人侥幸打死一个敌人，或者跳过一个难关，她就会兴奋地大叫：“我打中啦！
我跳过来啦！
周砚哥哥你看！”
周砚的目光始终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操作不停，只在温棠大呼小叫时，嘴角会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一下，极其短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左边！
左边有敌人！
开枪！
快开枪呀！”
温棠紧张得小脸通红，恨不得自己钻到屏幕里去帮忙。
周砚的子弹总能在她出声前就精准地消灭威胁。
在他的保驾护航下，温棠虽然技术稀烂，但仗着“命多”，竟然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冲过了好几关。
当屏幕上终于出现“Mission Complete”的字样时，温棠激动得从地板上蹦了起来，把手柄一扔，转身就扑向周砚，小胳膊用力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兴奋地大喊：“通关啦！
通关啦！
周砚哥哥你太厉害了！
比表哥强一万倍！”
周砚被她扑得身体微微后仰，脖颈间传来小女孩温热的气息和洗发水的清香。
他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抱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耳根却悄悄地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
“温！
棠！”
林屿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尤其是听到那句“比表哥强一万倍”，简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个叛徒！
见色忘兄！
周砚，你居然用作弊码帮她！
太没原则了！”
温棠才不管表哥的***，她松开周砚，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对着周砚笑得无比灿烂：“周砚哥哥，下次我们还一起玩好不好？”
周砚看着眼前这张因兴奋而生动无比的小脸，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纯粹的崇拜和喜悦。
他沉默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温棠弄皱的白衬衫袖口，然后弯腰，从沙发角落的缝隙里，捡起一颗圆润、五彩斑斓的小东西——正是温棠之前“弄丢”的那颗玻璃弹珠。
他走到温棠面前，摊开手掌。
那颗失而复得的玻璃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熟悉而迷人的光彩。
“你的珠子。”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递还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品。
温棠惊喜地“呀”了一声，赶紧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宝贝地捧在手心：“原来在这里！
谢谢周砚哥哥！”
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仿佛得到了双份的快乐。
林屿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自家妹妹那副“周砚哥哥天下第一好”的模样，只觉得心塞无比，仰天长叹：“完了完了，我家小跟屁虫，彻底叛变了！”
他哀怨地瞪着周砚，后者却己经重新拿起习题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留下空气中还未散尽的电子音乐声，和一个小女孩满心满眼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