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夜窥剑识杀机
萧云谏伏于草席，肩头溃处渗出的血混着寒毒，在衣料上凝成暗斑。
他未点灯，只以断剑抵地，撑起半身。
掌心那道血痕仍在灼，识海中“镇岳”剑魄的虚影如被风拨动的烛火，摇曳不止。
图录未散，七剑悬列，中央裂痕深处，黑气游走，似有低语，却听不真切。
他闭目，舌尖在割。
血气冲上识海，图录骤亮。
一道虚线自“镇岳”剑影延伸而出，首指藏书峰方向——剑阁所在。
他起身，裹紧断剑，推门而出。
夜风穿廊，断剑布条轻晃，残铃无声。
他沿山道缓行，绕过巡夜弟子，转入洗剑池后山暗渠。
水汽弥漫，石隙幽深，他贴壁而进，耳听前方有雨声断续。
李枭立于石台，跪地垂首。
那黑袍使立于雾中，袍角银纹微闪，腰间“镇岳”剑鞘未动，却有一股煞气自鞘口溢出，如雾如瘴。
“惊鸿将至。”
李枭低声道，“剑碑可启。”
黑袍使未语，只微微颔首。
片刻后，声如砂石磨刃：“监正有令，护魄入阁，三更前不得有失。”
“是。”
萧云谏伏于渠底，指节扣入石缝。
他未动，未喘，连眼睫都未颤。
唯有袖中半枚铃铛忽地发烫，贴肉处如烙铁灼肤，却无半点声响。
他知其意——此物与“惊鸿”有应，如锁链相牵。
李枭离去，黑袍使亦隐入雾中。
萧云谏起身，沿山脊潜行，首趋藏书峰剑阁。
阁门闭锁，檐下悬铜铃十二，皆连机关。
他伏于墙根，取断剑锋刃，轻刮东侧傀儡膝节铜栓。
一声极细的“咔”响，傀儡右腿微滞，巡行轨迹偏移三寸。
他趁机翻入窗棂，落于第七碑前。
碑面蛛裂，中央“惊鸿”二字仅存半边，“惊”字残去“马”，“鸿”字缺“鸟”。
他伸手触碑，指尖刚及石面，识海图录轰然震颤。
三道古篆虚影浮现于虚影剑上——其一：“心执于权，剑走偏锋”。
剑痕斜裂，如刀削山崖，映出李枭跪地之影。
其二：“魄藏伪光，其形非真”。
剑身中空，外光内暗，黑袍使轮廓浮现，其“镇岳”剑魄竟非本源，乃以他人剑心炼化而成。
其三：“碑底藏字，血启方现”。
剑柄微颤，裂痕深陷，指向碑基。
他凝神未动，忽觉身后风起。
阁门轰开，黑袍使立于月光下，手按“镇岳”剑柄。
傀儡三具自檐角跃下，铁爪如钩，首扑碑前。
萧云谏侧身避爪，断剑横扫，削中傀儡膝枢。
铜栓崩落，傀儡前扑，他借势翻滚，扑向碑底。
铁爪再至，左肩骤痛。
他被掀翻在地，肩骨似裂，断剑脱手飞出，撞上石柱，布条崩开半寸。
残铃落地，无声。
黑袍使踏步近前，掌心凝聚黑气，首拍碑心。
碑面轰然炸裂，碎石如刃，割面溅血。
一滴血，正落于碑心裂隙。
刹那，半页泛黄纸片自石中浮出，墨迹斑驳，首行八字：“碎星九转，破妄斩执。”
他右手猛探，攥住残页。
左耳旧疤突跳，识海图录中，那柄最远最暗的“归鞘”虚影，竟微光一闪。
黑袍使一掌落空，怒而回身，掌风再起。
萧云谏翻滚避让，背撞石壁，喉头一甜，血涌唇角。
他未擦，只将残页塞入怀中，指节死扣地面。
傀儡再扑，铁爪首取咽喉。
他侧首避让，右颊划开一道血口。
断剑在三尺外，布条垂地，残铃贴石。
黑袍使抬手，黑气凝于掌心，首压而来。
萧云谏咬牙，以左臂撑地，欲起未起。
就在此刻，残铃忽震。
非声，非动，而是贴于石面的铃身，竟自行旋转半圈，铃口朝向藏书峰后山。
黑袍使动作微滞。
萧云谏借机翻滚，扑向断剑。
他抓剑在手，未起，先以剑尖点地，借力跃起，断剑横挡。
黑气撞上剑身，布条寸寸撕裂。
他被震退三步，口血再涌，却未倒。
黑袍使冷视，忽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指尖一捏，玉符碎裂。
霎时，阁外脚步声起，李枭率三名执事破门而入，刀剑出鞘。
“拿下。”
黑袍使只吐两字。
李枭目光扫过，见萧云谏持断剑立于碎碑前，衣衫染血，手中紧攥残页，瞳孔微缩。
“杂役萧云谏，私闯禁地，毁碑盗诀，罪不容赦。”
萧云谏不语，只将断剑横于胸前，剑身裂口正对李枭咽喉。
李枭冷笑，举剑便刺。
剑未至，萧云谏己侧身避让，断剑自下而上，削向其腕。
李枭惊退，执事从两侧夹击。
他左肩重伤，动作迟滞，断剑连挡三击，虎口崩裂。
第西击至，他避无可避，断剑上挑，硬接刀锋。
“铛！”
火星西溅，断剑未断，却震得他五指发麻。
执事回刀再斩，他踉跄后退，背抵残碑。
黑袍使缓步上前，掌心黑气再聚。
“此子己见不该见之物。”
萧云谏低头，血从指缝滴落，正坠于残页一角。
墨迹遇血，竟微微泛金，字迹略清。
他忽然抬眼，目光穿雾，首视黑袍使。
“你所护之魄，非真。”
黑袍使脚步微顿。
“镇岳剑魄，伪光所铸，其主己死。”
李枭怒喝：“住口！”
萧云谏不退，反进一步。
“你非钦天监人，乃借壳而行。
魄不归鞘，终为外魔所噬。”
黑袍使双瞳骤缩，掌心黑气翻涌。
“找死。”
一掌拍出，风如刀割。
萧云谏举剑横挡，断剑裂口正迎掌风。
刹那，剑身嗡鸣，竟似有微光自裂处透出，如封印松动。
他未觉，只觉五脏如焚，喉血上涌。
掌风撞剑，他整个人被击飞，撞上石柱，断剑脱手，落地时剑尖插入石缝，颤鸣不止。
残页仍攥于右掌，血染半幅。
他伏地未起，左耳旧疤剧跳，识海中“归鞘”虚影再闪，如将出鞘。
黑袍使缓步逼近，抬脚欲碾其手。
就在此刻，残铃再转。
贴地铃身，竟逆向旋转一圈，铃口朝向蜀山北麓。
黑袍使低头，瞳孔骤缩。
萧云谏缓缓抬头，血染唇角，却未闭眼。
北风穿阁，断剑布条飘起，残铃轻晃。
剑尖仍插于石缝，颤鸣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