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的命,我随时能拿走
萧清晏没有回自己的旧院,而是推开了母亲生前所居的“静思阁”。
阁内陈设未动,却落了薄薄一层灰,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与草药干枯后的死寂气息。
她指尖拂过母亲曾用的古琴,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心脏。
她以为自己会哭,却发现眼眶干涩,只有一团冰冷的火在胸腹间越烧越旺。
周伯提着灯笼,悄无声息地跟进来,将一碗热姜汤放在桌上。
“郡主,暖暖身子。”
他声音低哑,“秦侧妃……是宫里的意思,陛下和太后亲赐,相爷做的保。”
萧清晏端起姜汤,却没有喝。
宫里,太后,宰相。
一张无形的大网。
母亲的死,绝不是“久病”那么简单。
她放下碗,汤水微晃,映出她眼中沉沉的杀意。
眼泪,是这建安城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周伯,守好这里。”
她站起身,“我去取回母亲的东西。”
一刻钟后。
惊澜院灯火通明,院中却空无一人。
萧清晏己换下一身戎装,只着一袭玄色窄袖劲装,长发用一根乌木簪束起,衬得那张脸愈发冷白如玉。
她身后,两名亲兵如铁塔般矗立,无声的压迫感,让院内伺候的丫鬟大气不敢出。
秦怜月依旧坐在暖阁里,只是换了身素雅些的衣裙,妆容也淡了,正对着镜子,由贴身丫鬟红花为她拆卸发饰,似乎笃定萧清晏不敢拿她怎么样。
听到脚步声,她从镜中看到萧清晏,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委屈。
“郡主……我的人正在收拾,只是东西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萧清晏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依旧戴着玉镯的手腕上。
“出去。”
她对红花道,“门口待着。”
红花吓得一抖,手里的玉梳“啪”地掉在地上,她求助地看向秦怜月。
“郡主,这是陛……”秦怜月还想拿皇帝当挡箭牌。
“别让我说第二遍。”
萧清晏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让红花浑身一颤。
那丫鬟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被门口的亲兵拦在院中。
暖阁内,只剩二人。
秦怜月强自镇定,扶着梳妆台站起,摆出侧妃的款:“萧清晏,你别太过分。
我乃相爷义女,陛下亲封的侧妃,你敢动我?”
萧清晏没有多余的废话。
她一把扣住秦怜月手腕,猛地用力,不容抗拒地将她整个人拖拽着,狠狠掼在巨大的菱花铜镜前!
“砰!”
秦怜月的额头撞在冰冷的镜框上,痛呼出声。
“看着!”
萧清晏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地狱的判词。
她强迫秦怜月抬起头,正对着镜面。
铜镜清晰地映出两张脸。
一张,是秦怜月那张精心保养、此刻却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涕泪横流的脸。
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另一张,是萧清晏。
玄衣衬得她肤色冷白如瓷,眉峰锐利如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她的眼神,是淬炼过的寒冰,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漠然,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带着一丝残酷的审视,透过镜面,牢牢锁住秦怜月惊恐的双眼。
那种刚硬、锐利、带着绝对掌控力的英气,混合着强烈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冲击着秦怜月脆弱的神经。
秦怜月从未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地看过萧清晏的脸。
暖阁里只觉她凶悍,此刻在烛光与镜影的映衬下,那锋利到近乎完美的轮廓,那深邃冰冷的眼眸,那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杀伐气概……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魔性的吸引力!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猛地窜入秦怜月混乱的脑海:若她是男子……恐怕自己……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和羞耻,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萧清晏从身后贴近,一手依旧扣着她的手腕按在冰冷的镜面上。
另一手持着匕首,刀背依旧贴着秦怜月的颈侧,迫使她抬起头,正对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散乱的发髻,糊掉的妆容,惊恐扭曲的脸。
而镜中萧清晏的脸,就在她耳侧。
“摘下来!”
秦怜月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傻了,一时忘了该做什么。
萧清晏冷笑一声,“你也配戴我母亲的遗物?”
话音未落,她人己如鬼魅般欺近。
秦怜月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便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
她想尖叫,却发现萧清晏的眼神让她喉咙发紧,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你……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刺耳。
剧痛袭来,秦怜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瘫软下去。
她的左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那只碧绿的镯子,却完好无损。
萧清晏面无表情地褪下镯子,仿佛只是从一个物件上取下它。
“啊——!”
秦怜月痛得涕泪横流,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抓挠。
萧清晏终于松开了钳制她的手,也移开了颈侧的匕首。
秦怜月像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毯上,蜷缩着,瑟瑟发抖,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萧清晏俯视着她,如同俯视一只被玩弄到脱力的猎物。
她蹲下身,姿态依旧带着一种随性的优雅。
手中的匕首并未收起,反而被她像玩具一样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
“记住这种感觉,秦姨娘。”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调戏”只是随手为之的游戏。
“陛下和相府的面子,我暂时会给。
父亲的面子,我也暂时会顾。”
她顿了顿,匕首的刀尖轻轻点在秦怜月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方,并未刺入,但那冰冷的触感和无形的威胁让秦怜月瞬间僵首,连抽噎都停了。
“但这王府里,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不要碰,会没命。”
她站起身,玄衣拂动,阴影笼罩住地上颤抖的女人。
她用匕首的刀背,轻轻拍了拍秦怜月惨白的脸颊。
“你以为爬上我父亲的床,就能当镇南王府的主母?
你以为有皇帝和宰相撑腰,就能动我母亲的东西?”
刀锋一转,划破了秦怜月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云缎长裙,布帛撕裂的声音,像是在撕扯她最后的尊严。
萧清晏的刀锋,缓缓移上她脆弱的颈侧,冰冷的触感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里的一切,我随时都能拿走。
你的命,也一样。”
秦怜月彻底崩溃了,身体抖如筛糠,混合着血和泪的液体糊了满脸,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哀求:“我还给你……我都还给你……求你……求你放过我……”萧清晏松开手,秦怜月像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姿势屈辱至极。
萧清晏走到门口,对院中吓傻了的丫鬟婆子们扬声道:“半炷香。”
她从亲兵手中拿过一根未点燃的香,插在门前的雪地里。
“香燃尽之前,带着你所有的东西,从这里滚出去。”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秦怜月身上,声音冰冷刺骨。
“否则,这把匕首,下一次会钉穿你的喉咙。”
说完,她便抱臂立在廊下,如一尊杀神,静静地看着。
整个惊澜院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混乱的哭喊和奔走。
丫鬟们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秦怜月痛得几乎昏厥,却拼命对着愣在门口的红花使着眼色。
红花会意,哭着想往院外冲,却被两名亲兵用长戟交叉拦住,铁塔般的身躯,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郡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出院!”
就在院中乱成一团时,一声暴喝从院外传来。
“孽障!
住手!”
萧毅带着几名护院,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当他看到屋内的惨状,尤其是看到秦怜月被折断腕子摊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几步冲到萧清晏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怒不可遏。
“镯子你拿了,她的手你也断了,你还想逼死她不成?!”
萧清晏甚至没抬眼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屋内那片狼藉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秦姨娘,你是要我的人帮你搬,还是你自己动手?”
这句问话,不是对着萧毅,却比任何反驳都更具羞辱性。
“你!”
萧毅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说到做到,任何威胁和命令都己无效。
他死死瞪了萧清晏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愤怒、恐惧,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力。
最后,他只能咬着牙,亲自冲进屋里,不顾血污,拔出匕首,又小心翼翼地扶起哭得快要断气的秦怜月。
一群人簇拥着半昏迷的秦怜月,狼狈地往外走。
经过萧清晏身边时,萧毅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很好……你给我等着!”
萧清晏一语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仓皇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眼神如北境万年不化的寒冰。
雪地里,那半炷香,还未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