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祠夜影与青囊客
凌尘蜷缩在荒草丛里，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每喘一口气都带着滞涩感。
怀里的《九域玄功》被他按得死死的，油布包的边角硌着肋骨，倒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林伯死了。
这个念头像根冰锥，猛地扎进心里。
那个总爱用烟杆敲他脑袋、会在寒夜里偷偷往他被窝塞暖炉的老人，那个教他认药草、说“行医先行善”的林伯，就这么没了。
还有张奶奶，王大叔……青石镇怎么样了？
他不敢想，只能死死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
哭没用，林伯用命换他跑出来，不是让他在这里哭的。
“往南跑，找青囊谷的苏先生……”林伯的话在耳边回响。
青囊谷他听说过，镇上的老人们闲聊时提过，说那是南方的一处仙地，谷里的人医术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从不轻易下山。
可南方那么大，他一个连青石镇都没出过几趟的少年，去哪找？
风里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还夹杂着人的呼喝。
凌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顾不上胸口的疼，连滚带爬地钻进更深的草丛。
他扒开草叶往外看，只见三个骑着黑马的汉子正沿着土路疾驰，身上的灰布长衫在暮色里格外扎眼——是幽冥阁的人！
“那小子跑不远，往南追！”
为首的汉子声音粗哑，手背上的青黑色花印在夕阳余晖下泛着诡异的光。
马蹄声渐渐远去，凌尘却不敢动。
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会留下眼线，一旦他露头，就是死路一条。
夜幕彻底降临，星星稀稀拉拉地挂在天上，连月光都躲在云后。
草丛里的露水打湿了衣服，黏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凌尘饿得发慌，早上那半块麦饼早就消化完了，胃里空得发疼。
他摸了摸怀里的油布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打开。
林伯说这东西是幽冥阁要找的，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他挣扎着站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南方，太阳落山的反方向。
他记得林伯教过，看星斗也能辨方向，可今晚的星星太暗，他实在分不清哪颗是北斗。
只能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南走。
荒野外的路难走得很，到处是碎石和荆棘，没走多久，裤腿就被划破了，小腿***辣地疼。
他不敢打火折子，只能借着微弱的天光摸索，好几次差点摔进沟里。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一点昏黄的光。
凌尘心里一动，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那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歪斜着，露出里面供桌上的一盏油灯。
庙里隐约有人影晃动，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就算是坏人，总比在这荒郊野岭里饿死冻死强。
他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攥在手里，悄悄推开虚掩的庙门。
庙里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供桌前铺着一块干净的麻布，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那里，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往一个小陶罐里拨弄着什么。
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边，身形纤细，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
咳嗽声是从她身边传来的。
少女脚边躺着个中年汉子，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胸口剧烈起伏着，每咳一下都像要把肺咳出来。
“谁？”
少女猛地回头，手里的银针瞬间指向凌尘，眼神警惕而锐利。
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只是此刻盛满了戒备。
凌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里的石头“啪嗒”掉在地上。
“我……我路过，想借个地方歇脚。”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生怕对方误会。
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胸口的血迹和破烂的衣服上，眉头微微皱了皱，但手里的银针还是没放下：“你是什么人？
从哪来？”
“我叫凌尘，从青石镇来。”
他不敢隐瞒，指了指外面，“镇上遭了祸，我……我在逃命。”
“青石镇？”
少女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幽冥阁的人干的？”
凌尘猛地抬头：“你知道幽冥阁？”
少女没回答，转而看了看地上的中年汉子，语气缓和了些：“进来吧，把门关上。”
凌尘依言关上门，庙外的风声顿时小了不少。
他这才看清，少女面前的陶罐里熬着药，药香很特别，不是他熟悉的草药味，倒带着点淡淡的花香。
“他是我师父。”
少女一边往药碗里倒药，一边轻声说，“我们下山办事，师父突然旧疾复发，只能在这里暂歇。”
她扶起中年汉子，小心地把药碗递到他嘴边。
汉子喝得很慢，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少女拿出帕子温柔地擦掉，动作熟练又自然。
“多谢姑娘。”
凌尘站在一旁，有些局促。
他注意到少女的袖口绣着一朵青色的莲花，针脚细密，看着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
“我叫苏清寒。”
少女喂完药，把师父放平，这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胸口的伤上，“你伤得不轻，我给你看看吧。”
不等凌尘拒绝，她己经走了过来，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很凉，带着药草的清香。
“内息紊乱，气血淤滞，是被人用掌力所伤。”
苏清寒松开手，眉头皱得更紧，“下手的人用的是‘幽冥掌’，掌力阴寒，若不及时处理，淤毒会侵入肺腑。”
“幽冥掌？”
凌尘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幽冥阁的独门功夫。”
苏清寒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墨绿色的药丸，“这是‘清淤丹’，你先服下，能暂时压制淤毒。”
凌尘接过药丸，有些犹豫。
他从小在药铺长大，知道乱吃药的危险。
苏清寒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我是青囊谷的人，不会害你。”
“青囊谷？！”
凌尘眼睛猛地一亮，林伯让他找的苏先生，不就在青囊谷吗？
“姑娘，你认识青囊谷的苏先生吗？”
苏清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青囊谷姓苏的不少，你说的是哪一位？”
她的笑容很淡，却像春风拂过，让庙里沉闷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是青囊谷的苏先生。”
凌尘急忙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林伯让我把这个交给她。”
苏清寒看到油布包上的烫金“域”字，脸色突然变了，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是林伯给我的，他说这是幽冥阁要找的东西，让我一定要交给苏先生。”
凌尘把青石镇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说到林伯的死，声音忍不住发颤。
苏清寒静静地听着，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林伯……应该是我外祖父的旧识。
二十年前，他确实从幽冥阁手里接过一样东西，说要替青囊谷保管。”
她顿了顿，看着凌尘：“你要找的苏先生，是我外祖父。
他己经过世三年了。”
凌尘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唯一的线索，断了。
“不过，你把东西交给我也一样。”
苏清寒的眼神坚定起来，“青囊谷与幽冥阁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她伸手接过油布包，打开看了一眼，脸色愈发凝重，“果然是《九域玄功》的残卷。”
“这到底是什么？”
凌尘忍不住问，“为什么幽冥阁一定要抢它？”
“传说《九域玄功》是上古传下来的武学秘籍，集齐九卷就能天下无敌，甚至……破碎虚空。”
苏清寒把油布包仔细收好，“但这只是江湖传言，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幽冥阁这些年一首在西处掠夺武学秘籍，似乎在寻找什么，《九域玄功》大概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就在这时，庙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撞开！
狂风裹挟着夜雨灌进来，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映出门口几个模糊的黑影。
“找到你们了！”
为首的汉子狞笑着，手里的弯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把玄功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是幽冥阁的人追来了！
苏清寒脸色一变，立刻挡在师父和凌尘身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银针，眼神冰冷如霜。
凌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想起自己根本没带武器。
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苏清寒师父，又看了看面前单薄的少女，突然握紧了拳头。
不能再让任何人死了。
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挡在苏清寒身侧，虽然双腿还在发抖，声音却异常坚定：“别怕，我帮你！”
苏清寒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庙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敲打着门板。
幽冥阁的人一步步逼近，手背上的青黑花印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一场血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