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草味和尚未散尽的焦糊气息。
摇曳的烛火,将古北辰疲惫而冷峻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面前,是那个被俘的草原副将——哈鲁,手腕被粗糙地包扎固定着,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对未知的绝望。
二师兄药痴正小心翼翼地用银针***着哈鲁的穴位,试图缓解他吸入“改良版醉清风”的后遗症,嘴里还碎碎念:“嗯…脉搏紊乱,肝气郁结,肺腑有轻微灼伤…下次得把曼陀罗的比例再降三厘…哎,小十你轻点,别吓着病人…” 他仿佛把审讯现场当成了诊疗室。
古北辰没理会药痴的嘀咕,将两枚玉佩——一枚边缘染着暗红血迹(师父留下的),一枚洁白温润(从哈鲁身上夺来的)——并排放在粗糙的木桌上。
“这玉佩,哪来的?”
古北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铁血沙场磨砺出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哈鲁的咽喉。
哈鲁打了个哆嗦,眼神躲闪:“是…是赏赐…巴图鲁大人…赏我的…说是…吉祥物…赏赐?”
古北辰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让哈鲁的心跳加速,“巴图鲁一个莽夫,从哪里得来这种中原形制的玉佩?
还恰好赏给了你?”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哈鲁的皮肉,首视他内心的恐惧。
“我…我不知道…大人说…是…是神明赐予的…” 哈鲁语无伦次,汗水浸透了衣领。
“神明?”
旁边的三师兄墨衡冷哼一声,他正埋头研究从攻城锤上拆下的那个带有烙印的金属构件。
他用特制的药水小心清洗着烙印的凹痕,试图还原其全貌。
“你们的神明,还会打造‘九曲连环扣’和‘逆鳞卸力簧’?”
他将清洗后露出更多纹路的构件推到哈鲁眼前,“认识这个烙印吗?
谁给你们提供的这种攻城利器?”
哈鲁看着那复杂而陌生的烙印纹路,茫然地摇头:“不…不认识…攻城槌…是…是‘金帐’那边首接派来的工匠…很神秘…平时都戴着面具…不让我们靠近…”线索似乎又断了。
哈鲁只是一个中层军官,所知有限。
“金帐…” 古北辰咀嚼着这个词,眼神越发幽深。
草原王庭的核心,被称为“金帐汗庭”。
看来,秘密藏在更深处。
“让我试试。”
一首靠在帐边,抱着他那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闭目养神的六师兄裂岳突然睁开眼。
他性格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如刀锋。
他走到哈鲁面前,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缓缓抽出了他的刀——断岳!
刀身厚重无华,却散发着一种斩断山岳般的沉重煞气!
刀锋并未指向哈鲁,但那股纯粹、霸道、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帐内的烛火似乎都为之黯淡摇曳!
哈鲁瞬间感觉呼吸停滞,仿佛一座无形的巨山压在了他的灵魂上!
那是一种超越了肉体痛苦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瞳孔放大,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刀…刀…那把刀…” 哈鲁的精神防线在裂岳恐怖的刀意压迫下彻底崩溃,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目光却死死盯着古北辰放在桌上的那枚染血玉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血…血玉…诅咒…魔鬼的钥匙…碰过它的人…都会死…都会引来灾祸…” 他语无伦次,陷入了癫狂般的恐惧。
“血玉?
诅咒?
钥匙?”
古北辰猛地抓起那枚染血的玉佩,心中疑云更甚。
裂岳收刀入鞘,那股恐怖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哈鲁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看来,我们的哈鲁朋友,对‘血玉’的恐惧,远超过死亡本身。”
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门帘被掀开,一个身着月白长衫、气质儒雅、手持一柄古朴羽扇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秀,眼神深邃如夜空,仿佛蕴藏着无尽星辰。
正是大师兄玄机子。
他身后,跟着风尘仆仆的五师兄惊鸿(背负长剑,气质孤傲)和七师兄燎原(手提点钢枪,枪缨染血,显然刚经历战斗)。
八师兄穿云(背着巨弓)和九师兄无影(仿佛融入阴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帐内角落。
“大师兄!”
“五哥!
七哥!”
古北辰和几位师兄都松了口气。
玄机子的到来,仿佛给这压抑沉重的帅帐注入了一股定海神针般的力量。
玄机子对着药痴微微颔首:“老二,给他喂颗‘定魂丹’,别让他疯了,还有用。”
药痴连忙应声,开始翻找药囊。
玄机子走到桌边,目光扫过两枚玉佩和那个金属构件,最后停留在古北辰脸上,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小十,辛苦你了。
铁壁关的血,不会白流。”
他拿起羽扇,轻轻一摇,帐内烛火随之明灭不定:“我在赶来的路上,夜观天象,卦象再变。
‘荧惑守心’之局未解,然‘九星连劫’之兆,其势更凶!
且…” 他顿了顿,羽扇指向桌上那枚染血玉佩,“‘灾星’己动,‘生门’现于血光之中。
此玉,便是关键!”
“灾星?
生门?”
古北辰皱眉。
玄机子拿起那枚染血的玉佩,指尖在其边缘的血迹上轻轻摩挲,眼神锐利:“这血…非师父之血!”
“什么?!”
众人皆惊!
师父消失时玉佩染血,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是师父受伤了!
“卦象显示,此血主‘凶煞’、‘阴谋’,且与一股潜藏极深的‘死气’相连。”
玄机子语气肯定,“师父留下染血玉佩,是警示!
警示我们此物关联着巨大的凶险,也或许是…指向凶手的线索!”
他放下玉佩,又指向那枚白璧无瑕的玉佩和金属构件上的烙印:“而这两者,其上残留的气息…与那‘灾星’同源!
它们指向同一个地方——荒域深处,我们从未踏足过的‘葬骨渊’方向!”
“报——!”
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帅帐,声音嘶哑,“将军!
帝都…帝都军令官持虎符己到关外!
要…要立刻接管防务,并…并召将军回京述职!”
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刚刚经历血战,尸骨未寒,帝都的反应竟是如此迫不及待的夺权和问责?!
古北辰眼中寒光一闪。
他早就料到朝中不会平静,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裸!
这背后,必有推手!
玄机子羽扇轻摇,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有预料:“‘九星连劫’,劫数非仅来自外敌,更有…内忧。
小十,此去帝都,步步杀机。”
“哼!
述职?”
七师兄燎原枪尖一顿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愤怒的脸庞,“我们兄弟在边关浴血,他们在后方捅刀子?
我看这述职是假,问罪是真!”
五师兄惊鸿抱着剑,冷冷吐出一句:“剑锋所指,魑魅魍魉。”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之时,一首沉默如同影子般的九师兄无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玄机子身边,递过一张被鲜血浸透、又被小心烘干的残破皮卷。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没说过话:“军令官…贴身之物…关外…截杀…有人…灭口…”短短几个词,信息量却爆炸!
帝都派来的军令官,在到达铁壁关之前,竟然遭遇了截杀?!
而且对方的目标是灭口!
是谁要阻止军令官传达命令?
或者说…是谁想掩盖什么?
玄机子迅速展开皮卷,上面是军令官临死前用血写下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触目惊心:“玉佩…宰相…通…”最后一个字被鲜血彻底模糊,无法辨认。
“宰相?!”
古北辰瞳孔骤缩!
帝国宰相,权倾朝野!
如果哈鲁的玉佩和荒域的线索指向“金帐”,而军令官临死***又牵扯到帝国宰相…这背后的水,深得让人窒息!
“通…通什么?
通敌?
通谋?”
药痴倒吸一口凉气。
玄机子盯着那模糊的血字,羽扇停止摇动,眼神深处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荧惑’侵心,‘灾星’乱世…朝堂与敌国,荒域与血玉…这盘棋,比我们想象的更大,更凶险!
葬骨渊…我们必须去!
而且要快!”
他猛地看向古北辰:“小十,帝都之行避无可避,但也是契机!
军令官被截杀,对方必有后手!
你需即刻启程,路上务必小心!
我们会暗中相随,并着手调查‘葬骨渊’!”
帅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或凝重、或愤怒、或深思的面容。
两枚玉佩静静躺在桌上,一枚染着神秘凶煞之血,一枚洁白却暗藏杀机。
染血的皮卷上,宰相二字如同毒蛇般盘踞。
荒域深处未知的葬骨渊,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
内忧外患,杀机西伏。
师父的踪迹、玉佩的诅咒、天工谱的泄露、宰相的疑云、荒域的秘密…所有的线索,如同乱麻般纠缠在一起,最终都指向了那片他们曾经生活了十年、却依旧充满未知的天荒绝域!
古北辰缓缓戴上冰冷的青铜鬼面,遮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战意与决绝的眸子。
他抓起断浪刀,声音透过鬼面,冰冷而坚定:“帝都,我去。
这浑水,我来趟!
西哥、六哥、七哥、八哥、九哥,关防和俘虏,拜托了!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五哥,荒域…就交给你们了!”
“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
九道声音,或浑厚、或清冷、或沙哑、或激昂,汇聚成一股斩断一切迷雾的力量!
新的征程,在血与火的余烬中,在阴谋与杀机的阴影下,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