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妹的入学日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那场石破天惊的“认亲”带来的无形颗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凝滞。
苏妍顶着一头睡得有些毛躁的长发，趿拉着印着卡通猫爪的拖鞋，磨磨蹭蹭地从次卧挪出来。
昨晚周凌那句清晰得如同审判的“法律意义上的妹妹”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了一整夜，导致她眼下挂着一层淡淡的青影。
她低着头，尽量目不斜视地冲向厨房，目标明确——水杯。
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相连。
她刚拉开冰箱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足够苏妍感受到那种存在感带来的压力。
周凌己经穿戴整齐，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长裤，衬得他肩宽腿长，清爽利落。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水杯，显然也是来倒水的。
“咳。”
苏妍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飞快地拿出牛奶盒，眼睛盯着上面的保质期，仿佛那是什么绝世难题“那个……昨天……嗯……王叔后来发了补充协议。”
周凌的声音平稳响起，没什么情绪，却像冰水一样瞬间浇灭了苏妍酝酿了半天的开场白。
他拧开纯净水桶的开关，水流注入他干净的玻璃杯，发出哗哗的轻响，“主卧独立卫浴的使用权完全归我，公共区域及次卧卫浴由你使用，清洁责任区域划分明确。
钥匙权限也做了电子锁定更新。”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苏妍握着牛奶盒微微发白的手指上，“房租按原合同比例分摊。
有异议吗？”
“没……没有。”
苏妍赶紧摇头，像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她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憋闷。
她偷偷抬眼瞟了周凌一眼，他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仿佛昨晚那个眼底掠过震惊和尴尬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那个……周……周凌，”她试着叫出这个名字，舌尖还有点打结，“我今天也去报道，帝都大学，呃……计算机系。”
周凌倒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盖上水杯盖子，转过身，深黑的目光终于正正地落在苏妍脸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带着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属性是否与标签相符。
“我也是。”
三个字，言简意赅。
“啊？”
苏妍这下是真的有点懵了，牛奶差点洒出来，“你也是帝都大学大一新生？”
她想起老爸昨晚电话里那得意洋洋的“你周凌哥哥可是个稳重的好孩子，学习拔尖！”
拔尖到跟她同系？
那岂不是……“嗯，计算系。”
周凌应了一声，算是确认。
他没再多说，拿着水杯径首走向客厅沙发，拿起放在上面的一个黑色双肩包，动作干脆利落。
“八点校车点，东门。”
他丢下这句话，意思很明显——时间到了，该走了。
苏妍看看自己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再看看周凌那随时可以出门的状态，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噌”地冒了上来。
“知道了！
给我十分钟！
保证不迟到！”
她啪地关上冰箱门，牛奶也顾不上了，像阵风一样冲回次卧，“砰”地关上门。
客厅里，周凌看着那扇紧闭的次卧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他低头划开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帝都大学计算机系新生群的群公告。
帝都大学南门，人声鼎沸。
巨大的红色迎新拱门下，挤满了拖着行李箱、满脸新奇与憧憬的新生，以及热情洋溢、穿着各色社团马甲的学长学姐。
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特有的躁动气息和九月初秋的暖意。
苏妍跟在周凌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努力忽视着周围时不时投来的、粘在周凌挺拔背影上的目光。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白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因新奇而生的红晕，像一颗刚被晨露洗过的水蜜桃，在熙攘的人群里格外惹眼。
果然，刚挤过拱门没几步，一个穿着“计算机学院学生会”红马甲、笑容阳光的学长就精准地拦在了苏妍面前，完全无视了她前面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冰山”。
“学妹！
是计算机系的新生吗？
哪个班的？”
学长眼睛发亮，声音热情得能融化冰块，“我是大三的赵磊，学生会组织部的！
来来来，报到点在这边，我带你去！
行李重不重？
我帮你拿！”
说着就要伸手去接苏妍手里那个其实并不重的帆布袋。
苏妍还没来得及开口婉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斜前方伸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挡在了她和那位热情学长之间。
是周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正好隔在两人中间。
他比那位赵学长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微微垂着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对方脸上，那股无形的冷冽气场瞬间让周围嘈杂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她有人带。”
周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肯定。
没有解释“有人”是谁，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赵磊学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周凌，又看了看被挡在后面的苏妍，试图找回场子：“啊？
这位同学是……？”
周凌没回答他。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发愣的苏妍脸上，语气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却带着明确的指令：“苏妍，跟上。”
说完，他不再看那位僵在原地的学长，转身拨开人群，径首朝计算机学院的报到指示牌方向走去，步伐沉稳有力，仿佛自带清场效果。
苏妍赶紧朝那位还举着手的赵学长露出一个抱歉又有点尴尬的微笑，小跑两步跟上前面那个自动开路的背影。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带着点不甘和探究的视线，以及周围其他几个原本也跃跃欲试想来搭讪的学长们瞬间偃旗息鼓的讪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