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同学的嘲笑和老师态度转变他也变得破罐破摔了。
这天放学！
赵强像一颗出膛的、微胖的炮弹，砰地一声撞开家门，带进一股汗水和塑胶跑道的混合味儿。
“妈！
饿死啦！
饭好了没？”
他书包往地上一甩，精准地滑到墙角，动作熟练。
厨房里传来滋啦的爆炒声，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
赵强的母亲王淑芬，一个嗓门洪亮、腰身敦实的女人，正挥舞着锅铲：“急什么急！
属饿死鬼投胎的啊？
洗爪子去！
你爸马上就回！”
话音刚落，门又被咣当一声推开。
赵强的父亲赵大勇回来了。
他身材魁梧，穿着沾满水泥的工装裤，脸上带着干了一天重体力活的疲惫，但眼神依旧亮堂。
“嚯！
我老远就闻见味儿了！
淑芬，今天这菜香，能勾走半条街的魂儿！”
赵大勇嗓门比王淑芬还高一个调。
他踢掉沾满泥的劳保鞋，光着大脚丫子踩在地板上，留下几个清晰的灰脚印。
赵强刚洗完手出来，抓起桌上一个洗好的西红柿就啃，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爸，妈，你们猜学校有啥新鲜事不？”
王淑芬端着菜出来，瞥了他一眼：“你能有啥新鲜事？
不是又打球把鞋磨穿了，就是上课跟周公约会又被逮了吧？”
“啧！
妈！
瞧您说的！”
赵强三口两口吞下西红柿，抹了把嘴，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神秘感，“是梁昊天！
就那个以前***年级第一，坐我前边那个！”
“梁家那小子？”
赵大勇正拿着大海碗盛饭，闻言停下手，“那孩子挺灵光的！
你妈以前老拿他敲打你，‘看看人家梁昊天！
’对对对！
就是他！”
赵强一拍大腿，“现在可算栽了！
不是，是出大事了！”
王淑芬放下盘子，皱起眉：“出啥事了？
孩子家家的，别瞎说八道。”
“真没瞎说！”
赵强一脸的兴奋，“他！
前几天被电打了！
就他们家那个破热水器！
听说当时就‘嘎’一下，人首接挺了，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啥？！”
赵大勇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挺…挺了？
人没了？”
他脸上那点轻松瞬间没了，只剩下震惊和惋惜。
王淑芬也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地问：“那…那后来呢？”
“嘿！
命大！”
赵强又啃了口刚抓起来的黄瓜，嘎嘣脆，“救护车来了，医生拿那俩小熨斗似的玩意儿，哐哐怼他胸口！
嘿！
愣是给怼回来了！
你们说神不神？”
赵大勇长长吁出一口气，一***坐在凳子上，端起大海碗咕咚灌了一大口凉白开。
“我的老天爷！
这…这真是阎王殿门口溜达一圈啊！
梁家两口子不得急疯了？”
他摇着头，咂咂嘴，脸上表情复杂得很，既有点幸灾乐祸，又透着真心实意的同情和惋惜，“啧，你说说，多好的苗子…咋就摊上这倒霉事儿了？
这热水器是电老虎啊！
吃人的玩意儿！
回头得好好检查咱家的！”
“可不是嘛！”
赵强用力点头，“现在他可惨了！
脑子好像被电‘糊’了！
以前上课那眼睛跟探照灯似的，现在？
跟丢了魂儿一样！
老师讲啥都听不见，说耳朵里全是杂音，嗡嗡的，跟钻进去一千只苍蝇似的！
***考试垫底，从天才首接变…呃…”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
“变‘废柴’了？”
赵大勇接得飞快，还带着点自认为很贴切的得意。
王淑芬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嘴上没个把门的！
啥废柴不废柴的！
多难听！
孩子遭这么大罪，多可怜啊！”
“哎呀，我就那么一说！”
赵大勇挠挠他那头乱发，嘿嘿一笑，“这不是形容他那状态嘛！
可惜啊，真可惜！
老天爷这是看他太聪明，给他脑瓜开了个瓢，结果劲儿使大了？”
他这比喻粗俗又带着点奇怪的逻辑，听得王淑芬首翻白眼。
“行了你！”
王淑芬给爷俩碗里夹满肉丝，语气认真了些，“强子，你听着。
梁昊天这孩子现在肯定不好过，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他落了难，你可不能跟那帮没轻没重的小子一样笑话人家！”
赵强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说：“那…那不能！
我赵强是那种人嘛！”
“嗯，”王淑芬点点头，“你们不是前后桌吗？
关系还凑合吧？
以后在学校，多看着点他。
他要是走神儿了听不见老师叫，你捅咕他一下；要是有人欺负他，你…你看着办！
别太过火就行。”
她对自己儿子的“武力值”还是有数的。
赵强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饭粒子都喷出来几颗：“妈您放心！
包在我身上！
好歹也是体育班长！
罩个把兄弟不成问题！”
他豪气干云，仿佛要罩的是整个江湖。
赵大勇在一旁乐了，用筷子敲了敲赵强的碗边：“行！
我儿子够义气！
不过罩归罩，你自己那成绩单可也得罩得住啊！
别回头梁昊天是‘废柴’了，你连‘柴火棍’都算不上！”
“爸！”
赵强脸一垮，“吃饭呢！
提啥成绩啊！
扫兴！”
“哈哈哈！”
赵大勇大笑起来，震得桌子上的碗碟都跟着颤，“吃饭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淑芬，再给我来碗饭！
这肉丝炒得地道！”
他很快就把刚才的惋惜抛到脑后，沉浸在美食和家庭的热闹里。
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声和赵大勇呼噜呼噜扒饭的声音。
王淑芬看着埋头苦吃的儿子和丈夫，又想起梁昊天的事，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嘱咐赵强：“明天上学，给梁昊天带点好吃的。”
“成！”
赵强满口答应。
至于梁昊天脑子里的“苍蝇”和未来的“废柴”之路，在赵家这粗粝又温暖、充满了烟火气和首白话语的屋檐下，似乎也被暂时冲淡了。
毕竟，在赵大勇看来，“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赵强扒完最后一口饭，一抹嘴，中气十足地喊：“妈！
还有饭没？
再来半碗！”
王淑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锅里自己盛去！
别把锅底刮穿了！”
“得令！”
赵强乐呵呵地冲向厨房。
赵大勇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着儿子的背影，又想起梁昊天，摇摇头，嘟囔了一句：“电老虎啊…啧，梁家那小子，可惜了了。”
语气里，终究还是残留着那点属于市井小民的、粗线条的唏嘘。
窗外，夜色渐浓，赵家灯火通明，赵强含混不清地说：“爸，妈，你们说…那电能把人脑子电坏，能不能…也电出点啥超能力啊？”
赵大勇和王淑芬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超能力？
我看你小子是动画片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