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国和张慧娟死死盯着那条首线，心被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跳。
滴——滴——滴——就在绝望要彻底淹没所有人时，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心跳声，像天籁，突然刺破了那令人心碎的首线！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虽然微弱、乱，但那是生命顽强的跳动！
“有了！”
助手惊喜地低呼。
医生紧绷的下巴放松了一丝，但动作没停。
“快！
打针输液！
推肾上腺素0.5mg！
准备送走！
给氧！”
一连串命令像密集的鼓点。
护士们迅速行动，针扎进细小的血管，药物推进去，氧气面罩扣上，遮住了儿子青灰的大半张脸。
担架被小心抬起，梁昊天小小的身体固定在上面，连着各种管子线，像个被缠住的脆弱玩偶。
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脚步又急又稳地向楼下冲去。
“家属跟上！”
有人喊。
梁建国和张慧娟这才回过神，跌跌撞撞追出去。
救护车后门敞开着。
担架迅速推了进去，医生护士也敏捷地跳上车。
“上来一个！”
医生朝车下喊。
车厢里，又小又颠。
张慧娟蜷在靠近担架的角落，双手死死抓着座椅边。
她不敢看儿子，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飘过去。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时间在煎熬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救护车一个急刹，轮胎尖叫着停下。
车尾门猛地拉开。
“快！
心跳停过又救回来的！
准备插管！
通知ICU！”。
一群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立刻围上来。
那扇沉重的、印着“抢救室”三个红字的大门，在梁建国和张慧娟面前，“砰”地关上了。
把他生死不明的儿子，彻底隔开。
时间没了意义，只剩墙上挂钟秒针“嗒、嗒”的声音。
张慧娟蜷在椅子上，身体抖个不停，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梁建国像尊石雕，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上那块没信息的小灯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几分钟，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开了条缝。
一个穿绿色刷手服、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眼神疲惫。
“医生！
我儿子……”梁建国一个箭步冲上去，声音嘶哑干涩。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张年轻但严肃的脸，快速说：“梁昊天家长？
孩子暂时抢回来了，心跳血压恢复了，自己能呼吸了，但还没清醒。
情况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再出危险，得马上转ICU盯着。”
听到“暂时抢回来”，梁建国腿一软，差点跪下，被旁边的张慧娟死死扶住。
巨大的虚脱感和一丝微小的希望同时抓住了他们。
“怎么会这样？
医生？
他怎么会……”张慧娟的声音带着哭腔。
“初步看是严重电击伤，导致心室颤动，就是心脏停跳。
热水器漏电可能性很大。”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
你们先去ICU门口等，”医生说完，匆匆转身进了抢救室。
到了第二天下午，一个护士探头：“梁昊天家属？
病人醒了，生命体征暂时稳了，可以转出ICU到神经内科病房了。
主治医生林主任在病房等你们。”
醒了！
梁昊天躺在白色病床上，脸白得像纸，嘴唇也没血色，眼窝深陷，像生了大病。
梁昊天听到脚步声，看向门口的父母。
那眼神……张慧娟的心猛地一揪。
那不再是儿子以前那种带着点傲气、清亮有神的眼神，而是茫然、空洞，甚至……有点陌生的？
“天天！”
张慧娟扑到床边，想握儿子的手又不敢，声音哽咽，“你吓死妈妈了！
感觉怎么样？
哪不舒服？”
梁昊天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只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眼神又飘向天花板，有点涣散。
这时，一位叫林海涛的中年男医生走进来。
“梁先生，张女士，你们好，我是昊天的主治医生林海。
他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检查了一下梁昊天的瞳孔反应，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林主任，我儿子……他醒了，是不是……是不是就没事了？”
梁建国急切地问，声音里带着卑微的祈求。
林主任没立刻回答，示意他们到病房外的小会客区坐下。
神色变得凝重。
“首先，昊天能醒过来，这是非常好的迹象，说明他挺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林主任看着他们充满希望的眼神，话锋一转，“但是，电击伤，尤其是导致心脏停跳这么严重的电击伤，造成的损害往往不只是心脏。
强大的电流会首接冲击神经系统，特别是我们大脑里管高级思维的前额叶皮层。”
他拿出几张打印的报告单和片子。
“这是昨天在ICU紧急做的脑电图和定量脑电图结果，还有刚转过来加做的。”
梁建国和张慧娟看向那几张纸。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线条和彩色图，但林主任手指点的几个地方，明显和旁边正常的脑电波不一样，很乱，颜色也暗。
“你们看这里，前额叶的脑电活动，”林主任指着图上几处明显异常的地方，“慢波，代表清醒没问题、但是专注状态的快波特别活跃。
这种模式，和注意力不集中型患者的脑电图很像。
加上刚才我们在病房给他做的简单注意力测试——他几乎没法完成任何需要持续专注一分钟以上的指令。”
”张慧娟猛地抬头，脸上写满难以置信的荒谬，声音因激动拔高，“我儿子梁昊天！
他年年考第一！
他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
他怎么可能有多动症？
他比谁都坐得住，比谁都专心！”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好像这诊断是对儿子十几年努力和荣誉的羞辱。
“张女士，梁先生，请冷静。
我理解你们无法相信。
但请注意，我们说的不是他以前怎样，而是他现在大脑的状态。
电击，尤其是导致心脏停跳的严重电击，产生的瞬间强电流和之后的缺氧缺血，对脑细胞，特别是前额叶皮层这种代谢快。
要不多锻炼锻炼试试。”
他停了下，看着眼前这对父母瞬间惨白的脸，说出了那句如同最终判决般残酷的话：“这个曾经的天才大脑，现在就像一座信号混乱的发射塔。
他以后……可能连安安静静读完一页书，都会是一种非常难实现的愿望了。”
愿望……张慧娟像被抽掉了骨头，身体晃了晃，猛地用手捂住嘴，压抑的她慢慢地、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越过林主任的肩膀，看向病床上那个苍白虚弱的身影。
梁昊天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地飘向窗外，被阳光照亮的一小片窗台上，认真看一只小飞蛾撞向玻璃稍微一集中精神脑袋就晕晕沉沉和耳鸣。
他摇了摇头：“爸妈！
我们走吧我没事了，我还要上学呢？”
张慧娟和梁建国听到“上学两个字”心就想刀子戳一样！
这从天而降的灾难、把“天才”名头碾得粉碎，残酷命运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