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最后望见的是白帝城的永安宫,烛火摇曳,帐外是诸葛亮沉凝的脸。
可眼下,入目的却是漏着风的茅草顶,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盖着的旧絮散发着霉味。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这具身体虚弱得不像话,瘦得能摸到嶙峋的骨头,皮肤泛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
陌生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这是个叫“玄天大陆”的世界,没有汉室,只有吞吐灵气的修士和飞天遁地的妖兽。
而他,成了青风镇外偏僻山村一户农家的孩子,也叫玄德,爹娘早亡,靠着乡邻偶尔接济才活到现在,前几日淋了场大雨,高烧不退,原主就这么去了。
“水……”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蚋。
意识昏沉间,似乎有人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冷风灌进来,带着一股奇特的气味——像是劣质酒水混着尘土,还有点说不清的脂粉香。
玄德费力地抬眼,看见一个身影立在门口。
那人穿着件破烂不堪的灰色长衫,下摆沾满污渍,头发乱糟糟地用根红绳绑着,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却满是风霜的脸。
他嘴角挂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扫过炕上的玄德时,带着点漫不经心,手里还拎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破碗。
是个乞丐。
这是玄德的第一反应。
可再细看,又觉得不像寻常乞丐。
这人虽衣衫褴褛,脊梁却挺得笔首,眼神里没有谄媚或卑微,反倒有种看透世事的慵懒,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风流。
“哟,还没死透。”
乞丐开口了,声音带着点沙哑,却不难听,“这穷山沟的娃,命倒挺硬。”
他踱步走到炕边,低头打量着玄德,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玄德想开口,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蹲下身,将破碗凑到他嘴边。
碗里是些浑浊的液体,带着淡淡的酒气和暖意。
“别嫌弃,”乞丐轻笑一声,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玄德的下巴,动作竟有种说不出的随意,“这可是老道我用半块玉佩换来的‘灵酿’,虽劣质,却能吊你半条命。”
玄德来不及细想“灵酿”是什么,本能地张了张嘴。
液体滑入喉咙,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化作一股微弱却温和的暖流,顺着食道扩散开,让他火烧般的内脏舒服了不少,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多谢……”他终于挤出两个字。
乞丐挑眉,似乎对他还能说话有些意外:“醒了就好。
看你这模样,也活不久了。
这村子闭塞,灵气稀薄,你这身子骨,再病一场就彻底交代了。”
玄德沉默。
他接收的记忆里,这身体确实弱不禁风,原主能撑到现在己是侥幸。
乞丐却忽然伸手,用那只沾了泥污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一股更清晰的暖流涌进来,比刚才的灵酿强了数倍,瞬间走遍西肢百骸,驱散了不少寒意。
“嗯?”
乞丐的眼神变了变,带着点惊讶,“你这根骨……倒是块好料子,可惜被糟践成这样。”
他收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动作依旧懒散:“我叫燕狂徒,路过此地。
看你顺眼,救你一次。”
玄德望着他。
燕狂徒……这名字听起来就带着股放浪不羁的味道,和他这风流乞丐的模样倒是相配。
“为何……救我?”
玄德低声问。
他经历过太多,从不信平白无故的善意。
燕狂徒哈哈一笑,笑声在这破屋里显得格外响亮:“或许是看你这娃眼神像个人吧……又或许,是老道我今日心情好。”
他晃了晃手里的破碗,“行了,活过来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这世道,拳头硬才是道理,光靠别人接济,死路一条。”
说罢,他转身就走,步履轻快,仿佛刚才救人的只是随手为之。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回头抛给玄德一个小小的纸包。
“这是些‘养气散’的方子,村里药草或许有,自己琢磨着煮来喝。”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阳光透过门隙照在他脸上,竟有种奇异的魅力,“有缘再见,小玄德。”
话音落,人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木门还在轻轻晃动。
玄德攥着那个小小的纸包,掌心微微发烫。
他望着门口,脑海里闪过燕狂徒那副风流落魄却又深藏不露的模样,还有那句“拳头硬才是道理”。
白帝城的梦己经远去,如今的他,是玄天大陆一个偏僻山村的少年玄德。
活下来。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低头看向那纸包,又摸了摸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暖意。
或许,这重生后的路,会比想象中更离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