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哼着小曲:“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歌声在山林间回荡,那老黄牛听着这曲调,步伐竟也跟着轻快了几分。
突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蹿出,把老黄牛吓了一跳,差点没把君七给甩下来。
君七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他反应快,稳稳地扶住了牛背。
“嘿,这兔子还挺调皮。”
君七笑骂道。
君七刚稳住身形,那野兔竟停在不远处,冲着他和老黄牛蹦跶了几下,像是在挑衅。
君七来了兴致,拍了拍老黄牛的背说:“老伙计,追上去看看这兔子搞什么鬼。”
老黄牛似乎听懂了,撒开蹄子就追。
一人一牛追着野兔在山林小道上七拐八拐,不一会野兔就消失不见了。
君七继续骑着老黄牛往镇上出发,眼看太阳都要下山了。
君七离小镇还有西五里地呢。
君七蜷在老黄牛的背上,竹笠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截线条利落的下颌。
牛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笃笃的轻响,混着镇口老槐树的蝉鸣,倒有几分岁月悠长的意味。
这镇子唤作白沙镇,依着条碧玉似的溪水建起来。
青石板路被几代人踩得油光锃亮,两侧的木楼多是两层,下层开店,上层住人。
此刻正是饭点,各家铺子的门都敞着,飘出葱花爆锅的香气。
卖麦芽糖的老汉敲着铁板走过,叮当声惊飞了檐下燕子,掠过晾在竹竿上的花布裙,带起阵皂角的清爽气。
“慢点走,老黄。”
君七拍了拍牛脖子,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老黄牛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脚步愈发迟缓。
它脊背上铺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犄角上还缠着圈红绳 —— 那是去年镇上绣娘给系的,说能避邪。
街角的酒旗在风里招摇,“迎客来” 三个褪色的大字倒也看得真切。
君七翻身从牛背上滑下来,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常年赶路的人。
他牵着老黄牛往铺子后巷走,路过打铁匠铺时,火星子溅到脚边,烫得老黄哞了一声。
“陈叔,给老黄添点草料。”
君七把牛绳往门桩上一系,竹笠往柜台边一放。
柜台后扒着算盘的掌柜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成朵菊花:“君小哥可算来了,你那坛梅子酒我给你埋在后院了,就等你这馋猫来挖。”
陈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蓝布短褂总沾着点面粉,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
他往灶间扬声喊:“老婆子,给君小哥炒盘笋干腊肉,再来碗阳春面!”
“晓得了!”
里屋传来妇人清亮的应和声,接着是铁锅碰撞的脆响。
君七拣了张靠窗的方桌坐下,打量着这间小馆。
墙上糊着纸,边角卷了翘,用图钉摁着几张泛黄的菜单。
邻桌两个挑夫正呼噜噜吃面,汗水顺着黝黑的脖颈往下淌,滴在粗瓷碗里也不在意。
“最近镇上不太平?”
君七捻起桌上的茴香豆,慢悠悠地问。
他瞥见墙角坐着个穿藏青短打的汉子,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刀,眼神总往门口瞟。
陈掌柜往灶间瞅了眼,压低声音:“前几日丢了两头羊,听说是山匪干的。
县太爷派了衙役来,也没查出个名堂。”
他往君七碗里添了勺辣椒油,“你这趟出来,打算住几日?”
“待两天就走。”
君七刚说完,面碗就被重重放在桌上。
老婆子端着托盘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嗓门却亮得很:“住什么住?
把你那坛酒喝完再走!
上次留的银钱,够你吃半个月的。”
阳春面冒着热气,细白的面条卧在清亮的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
君七拿起竹筷,刚要下嘴,就见那藏青短打的汉子走过来,啪地把刀拍在桌上:“掌柜的,算账。”
陈掌柜刚要应声,汉子却突然转头盯着君七:“这位兄弟看着面生,打哪儿来?”
君七抬眼,眸子里没什么情绪:“路过。”
汉子冷笑一声,手按在刀柄上:“路过?
我怎么看你像山匪的探子?”
“王捕头!”
陈掌柜赶紧拦在中间,“这是君小哥,每年都来镇上住几日的。”
被称作王捕头的汉子狐疑地打量着君七,见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脚蹬双草鞋,实在不像歹人,悻悻地收了刀:“算我多心。”
说罢丢下几枚铜钱,大步流星地走了。
老婆子端着笋干腊肉过来,往地上啐了口:“什么东西!
自己抓不到山匪,倒来吓唬老实人。”
君七夹了块腊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无妨。”
他看向窗外,老黄牛正甩着尾巴蹭门框,把半串干辣椒蹭到了地上。
夕阳把溪水染成金红时,君七己经喝完了第三碗面。
他摸出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扛起墙角的竹篓:“陈叔,明日我来取酒。”
“路上当心!”
陈掌柜扒着门框喊。
老黄牛慢悠悠地跟在君七身后,蹄子踏过石板路,把夕阳的余晖踩得支离破碎。
镇口的老槐树下,卖麦芽糖的老汉还在敲着铁板,叮当声混着晚风,送着这一人一牛渐渐远去。
君七右手拿着酒葫芦,不时灌一口酒,偶尔传来阵阵高呼“莫愁……知己,谁人……君!”
和那独属于少年爽朗的笑声,;老黄牛慢悠悠的跟在君七身后,似乎听懂了主人的心声,发出“哞哞哞”的叫声,他们一路向西,在昏暗的月光下,把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在这孤寂的夜里,唯有老黄牛和君七相伴。
他们一路向西,模糊的看着他们走进了小镇西边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