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平整的柏油公路沿着山势蜿蜒而上,路边是精心修剪过的花圃和介绍本地植物的木牌。
空气清新,带着雨后泥土般的湿润气息,让久居城市的人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郑晓雯像只出笼的小鸟,一会儿跑去跟一朵奇形怪状的野花合影,一会儿又拉着郑昊去读那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植物介绍。
“哥,你看,这个叫‘见血封喉’,好酷的名字!”
郑昊看着木牌上那行“其汁液剧毒,古时猎人涂于箭簇”的小字,又看了看旁边那棵平平无奇的绿树,心里没什么波澜。
世界上的危险,大多都藏在这样平淡无奇的外表之下。
他们沿着公路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休息平台。
平台向外延伸,悬于半山腰,可以俯瞰整个山谷的景色。
“哇——”郑晓雯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郑昊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景色的确壮观。
层层叠叠的绿色铺满山谷,像一块巨大的、褶皱的绒布。
远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给这片原始的风景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父亲郑建国从背包里拿出水和食物,招呼大家休息。
母亲王秀莲则靠在护栏边,享受着山间的微风,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之前在停车场见过的那些游客,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个平台。
那个叫张总的中年男人,依旧在为他那“几百万的生意”而烦躁,手机举在半空,徒劳地寻找着信号。
那对小情侣则选了个角落,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王大爷和他的老伙计们,则围在一起,高声阔论,指点江山。
一切,都像是一场普通节假日里,再也寻常不过的景区掠影。
变化,是从第一缕雾气开始的。
那雾气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从山谷的最深处,如同被人煮沸的开水一般,翻涌着升腾起来。
起初,只是一缕淡淡的、白色的纱。
郑昊第一个注意到了。
他指着山谷下方,对父亲说:“爸,你看,起雾了。”
郑建国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道:“山里天气就这样,正常。”
但那雾,并不正常。
它的蔓延速度太快了。
不过三五分钟的光景,那白色的雾气就如同涨潮的海水,迅速淹没了山谷底部,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
它不是飘,而是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活物般的侵略性。
平台上的人们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雾有点邪门啊……”王大爷停止了吹嘘,眯着眼望向下方。
“糟了,这么大的雾,下山的路都看不清了。”
小情侣中的男孩抱怨道。
张总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似乎预感到了某种失控。
郑昊的心跳开始莫名地加速。
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的冲动。
他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我们还是先下山吧。”
王秀莲也觉得这雾气来得蹊跷,点了点头。
然而,己经晚了。
白色的浓雾像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从西面八方合拢过来,将整个休息平台彻底包裹。
前一秒还清晰可见的下山公路,下一秒就消失在了白茫茫的混沌之中。
视野被压缩到了惊人的三五米,再远一些,就是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白。
周围的游客们发出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这雾怎么跟墙一样!”
“我的手机!
没信号了!
一点信号都没有!”
“指南针……指南针在原地打转!”
恐慌,如同病毒般在人群中迅速传播。
郑昊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左上角那个代表信号的图标,变成了一个冰冷的“×”。
他打开指南针应用,那根红色的指针像一个疯癫的舞者,毫无规律地疯狂旋转。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后脑。
这不是普通的雾。
郑建国将妻儿护在身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试图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很快,他就退了回来,摇了摇头。
“不行,看不见路。
而且……我感觉我们一首在原地打转。”
休息平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之前还存在的风声、鸟叫、虫鸣,不知何时己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二十几个被困在孤岛上的幸存者,以及……吞噬一切的、沉默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