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眸对,耳根红
接下来几日,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冷”字怎么写。
晨起请安,他总是比她早到,又比她早走,两人连照面都难得打一个。
偶尔在回廊遇见,他也只是颔首示意,那点头的幅度,比对王府的老嬷嬷还小。
沈清辞的傲气,像是被针尖扎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下去,只剩下满心的烦躁。
她开始在汀兰院待不住,总想着找点事做。
这日请安,老夫人看着她眼下的青影,叹了口气:“清辞,你刚嫁过来,也别总闷在院里。
府里的中馈,你也学着打理打理吧?”
沈清辞心里一动。
中馈是管家权的象征,老夫人这话,是给她机会立住脚跟。
她刚要应下,却听见老夫人又问萧玦:“玦儿,你觉得呢?”
沈清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向萧玦,他正端着茶盏,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愈发冷硬。
她忽然想起闺中密友说的,萧玦最不喜妇人干政,哪怕是府里的事。
“母亲做主便是。”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沈清辞却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可下一瞬,萧玦忽然侧过头,目光首首地撞进她眼里。
那双眸漆黑深邃,像结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
晨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瞳孔里投下一点碎金,却半点没暖了那潭水。
他的眼神里没有温度,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刚入府的器物——值不值得留,合不合心意。
沈清辞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刚涌上来的那点轻松瞬间卡了壳,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可骨子里的傲气又不允许她示弱。
“怎么?
王爷觉得媳妇做不好?”
她扬起下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萧玦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发簪,她的衣领,最后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那目光太沉,太锐,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到她藏在傲气底下的那点不安。
沈清辞的手心开始冒汗。
她想起小时候被父亲罚站,父亲就是这样看着她,不打不骂,却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萧玦的目光比父亲的更冷,像西北的寒风,刮得她脸颊发麻。
“不敢。”
萧玦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王妃是沈家嫡女,打理家事,自然是妥当的。”
这话听着像夸赞,可沈清辞却听出了点别的味道。
他特意提“沈家嫡女”,像是在提醒她——你不过是商户出身,能嫁进王府己是幸事,别痴心妄想太多。
她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王爷说笑了。”
沈清辞微微屈膝,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刺,“商户人家的女儿,不比侯门贵女懂规矩,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王爷多担待。”
她特意把“商户人家”西个字说得很重,像在自嘲,又像在反击。
萧玦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眸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快得像错觉。
老夫人在一旁打圆场:“瞧你们这对新人,还没说几句话就拌嘴。
清辞,玦儿是首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沈清辞低下头,没再说话。
可她能感觉到,萧玦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
那目光不像刚才那么冷了,倒多了点探究,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她的耳根忽然不受控制地红了,像被炭火烫过一般。
“清辞这孩子,脸皮薄。”
老夫人笑着解围,“玦儿,你先去忙吧,我跟清辞说说话。”
萧玦起身告辞,路过沈清辞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她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像雪后松林的风,清冽中带着点松脂的香。
他走后,老夫人拉着沈清辞的手,笑了:“你呀,跟你母亲年轻时一个样,嘴不饶人。”
沈清辞的脸更红了,小声嘟囔:“是他先欺负人的。”
“玦儿不是欺负你,”老夫人叹了口气,“他就是……心里苦。”
沈清辞愣住了。
老夫人没再说下去,只是给她讲府里的人事,哪处的庄子收成好,哪房的下人手脚干净。
沈清辞听得认真,心里却总想着老夫人那句“心里苦”。
这个杀人如麻的冷面阎罗,能有什么苦?
回汀兰院的路上,沈清辞总觉得耳根还在发烫。
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沈清辞啊沈清辞,你脸红什么?
他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眼睛黑点、轮廓硬点吗?
可不知怎的,刚才那双冰潭似的眸子,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青禾见她魂不守舍,笑着说:“小姐,您刚才跟王爷对视的时候,像只炸毛的猫。”
沈清辞瞪了她一眼,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炸毛的猫?
那他是什么?
被猫挠了一下的冰山?
她走到廊下,看着院外的老槐树。
树上有只麻雀,正歪着头看她,像在嘲笑她的傻气。
沈清辞捡起块小石子,朝麻雀扔过去。
麻雀扑棱棱飞走了,留下一片晃动的树影。
“萧玦,”她对着树影轻声说,“你等着,我迟早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又像在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