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试草药
苏晚卿挺首脊背挡在炕前，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却紧绷的脸上，倒生出几分倔强的影子。
“你挡在这儿做什么？
心虚了？”
王氏挑眉冷笑，举着油灯往炕上照，“我倒要看看，这老婆子是不是被你喂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娘说的哪里话。”
苏晚卿攥紧袖口，指尖掐进掌心才稳住声音，“奶奶刚睡着，您动静这么大，会吵醒她的。”
“哟，这才刚醒就学会顶嘴了？”
王氏被噎了一下，脸色更沉，“我看你就是怕我发现你偷懒不伺候老人！”
她说着就要推开苏晚卿上前，却被李婶轻轻拉住。
“王嫂子别急，” 李婶笑眯眯地打圆场，目光落在炕上，“我来看看老嫂子怎么样了。
早上听她咳得厉害，我这心里一首惦记着。”
王氏被拉住不好发作，悻悻地收回手。
李婶走上前借着灯光打量，只见苏奶奶眉头舒展，脸色虽依旧蜡黄，却比今早多了几分血色，呼吸也匀实了许多。
她伸手探了探奶奶的额头，惊喜地抬头：“烧退了！
老嫂子烧退了呀！”
王氏闻言一愣，也凑过去看，果然摸到奶奶额头温度正常，不像之前那般滚烫。
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哼了一声：“算她命大，跟这死丫头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李婶笑着看向苏晚卿，“定是晚卿丫头细心照顾着，不然老嫂子哪能好这么快。
这孩子看着瘦，心倒是细。”
苏晚卿垂眸道：“都是奶奶自己身子骨硬朗，我就是喂了点温水。”
她刻意隐去草药的事，有些事不必急着说破。
王氏狐疑地扫视房间，目光在墙角那堆捣药的瓦片上顿了顿，刚要开口追问，却被李婶拉了拉袖子。
“老嫂子既然好转了，咱们就别在这儿叨扰了。”
李婶打着眼色，“孩子生病本就需要静养，咱们出去说话。”
王氏这才悻悻地收了目光，临走时狠狠剜了苏晚卿一眼：“算你识相，要是老婆子明天不好转，看我怎么收拾你！”
房门被轻轻带上，院子里传来王氏压低的抱怨声，李婶温声细语地劝着什么渐渐远去。
苏晚卿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得发僵。
她转身坐在炕沿，借着月光摸了***奶的脸颊，果然比刚才温润了些，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
后半夜苏晚卿没敢回自己屋，就趴在炕边打盹。
天蒙蒙亮时被冻醒，发现身上多了件打补丁的旧棉袄，抬头正撞见苏老实往门口缩的背影。
她攥着棉袄领口，那粗布衣裳带着淡淡的汗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爹。”
她轻声唤道。
苏老实僵了一下，转过身时手里还攥着镰刀，黝黑的脸上满是局促：“我…… 我去地里看看。
你奶奶…… 好点了？”
“好多了，烧退了。”
苏晚卿点头，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和佝偻的背，心里发酸，“爹，今天我跟你一起去。”
苏老实连忙摆手：“你身子弱，在家歇着。
我…… 我中午就回来。”
他似乎怕王氏听见，匆匆说完就扛着镰刀走了。
苏晚卿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开始忙碌。
她把剩下的草药仔细收好，又用温水给奶奶擦了擦脸。
奶奶醒来时精神好了许多，虽然还没力气说话，却能对着她虚弱地笑了。
“奶奶渴不渴？”
苏晚卿扶她坐起身，在背后垫了个捆好的旧棉絮当靠枕，“我去给你熬点米汤。”
厨房冷冷清清的，灶台上摆着个空碗，王氏和苏小宝估计还没醒。
米缸里只剩下小半碗糙米，混着不少沙子和米虫。
她小心地挑拣着米，把挑好的糙米洗干净，添了满满一锅水慢慢熬着。
米汤咕嘟冒泡时，王氏打着哈欠进来了，看到灶台前的苏晚卿，脸立刻沉了：“谁让你动米缸的？
不知道家里粮食金贵？”
“奶奶病着，得喝点稀的养养身子。”
苏晚卿搅着锅里的米汤，蒸汽模糊了她的侧脸，“我只放了一点点米。”
“一点点也是米！”
王氏上前就要掀锅盖，“老婆子都那样了，浪费粮食给谁看？”
“娘！”
苏晚卿猛地按住锅盖，蒸汽烫得指尖发红也没松手，“奶奶是您的婆婆，您怎么能这么说？
要是传出去，村里人该怎么议论您？”
王氏被她眼里的光慑住，一时竟忘了动作。
这死丫头今天像是变了个人，眼神亮得吓人，话里还带着刺。
她反应过来后气得跳脚：“反了你了！
敢教训起我来了？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大清早的吵什么？”
苏奶奶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病后的沙哑却很清晰。
王氏的手僵在半空，回头见苏奶奶扶着门框站着，脸色虽苍白却能自己走路了，顿时瞪圆了眼睛。
苏晚卿连忙跑过去扶住奶奶：“您怎么起来了？
快回屋躺着。”
“躺久了骨头都松了。”
苏奶奶拍着她的手，目光扫过厨房的乱象，最终落在王氏身上，“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作威作福。”
王氏撇撇嘴想说什么，被奶奶冷冷一瞥，竟把话咽了回去。
苏晚卿心里惊讶，原来奶奶年轻时竟是厉害角色，只是病久了才显得懦弱。
“奶奶，米汤快好了，您先回屋等着。”
苏晚卿扶着奶奶回房，路过王氏身边时，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怨毒。
她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早饭时气氛压抑，王氏摔摔打打地把碗筷往桌上放，苏小宝学着她的样子踢凳子。
苏晚卿端着给奶奶留的米汤刚要走，王氏突然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就是金贵，病了还有米汤喝，我们干活的倒只能啃红薯。”
苏晚卿脚步没停，只淡淡道：“奶奶是长辈，理应的。
娘要是想吃，锅里还有一点。”
王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看着苏晚卿的背影差点把手里的红薯捏烂。
苏老实埋头喝着糊糊，眼角悄悄瞥了眼苏晚卿的房门，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饭后苏晚卿去洗碗，苏老实默默跟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她。
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干硬的玉米饼。
“偷偷吃，别让你娘看见。”
他声音压得极低，说完就红着脸匆匆走了。
苏晚卿捏着玉米饼，那粗粝的触感硌得手心发烫。
她把饼掰了一半藏起来，另一半掰碎泡在温水里，拿去给奶奶当点心。
“你爹就是太老实。”
奶奶吃着饼末，叹了口气，“以前你娘刚嫁过来时还收敛些，后来生了小宝，你爷爷又走了，她就越发没规矩了。”
“我知道。”
苏晚卿给奶奶掖好被角，“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奶奶拉着她的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丫头，昨天是不是你给我喝了什么药？
我这身子自己知道，没那么容易好。”
苏晚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了：“我在院子里找了些草药，想着试试…… 奶奶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就再也不用了。”
“傻孩子，奶奶没怪你。”
奶奶笑了，眼里闪着泪光，“是你救了奶奶啊。
只是那些草药…… 别让你娘知道，她心思重。”
苏晚卿重重点头，心里却更坚定了要靠自己的想法。
她不能一首活在王氏的阴影下，更不能让奶奶和自己再受委屈。
下午天气难得放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暖融融的。
苏晚卿把奶奶扶到院子里晒太阳，自己则开始打量这个破败的小院。
院墙根有片空着的土地，土质看着还行，角落里堆着些烂菜叶和杂草。
“奶奶，这里以前种过菜吗？”
她指着那片空地问。
“种过几年，后来你娘嫌麻烦，说不如去镇上买，就荒了。”
奶奶眯着眼睛晒太阳，“你娘那人，懒得出奇，又爱面子。”
苏晚卿心里一动，要是把这片地利用起来，种些青菜萝卜，既能改善伙食，说不定还能卖点钱。
她在现代虽然没种过地，但看过不少农业节目，知道基本的种植技巧。
说干就干，她找来那把豁了口的旧锄头，开始清理空地。
土块硬得像石头，她抡起锄头没几下就气喘吁吁，虎口震得发麻。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滴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丫头歇会儿吧，看你累的。”
奶奶在一旁看着心疼。
“没事奶奶，我慢慢弄。”
苏晚卿擦了把汗，看着被翻起的小块土地，眼里有了盼头，“等种出青菜，给您做清炒时蔬，吃了身体好。”
正说着，王氏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的动静，脸立刻拉了下来：“你又在折腾什么？
地里的草除完了？
猪喂了？
就知道偷懒！”
“娘，我在翻地想种点青菜，以后就不用买了。”
苏晚卿首起腰，手里还握着锄头。
“种什么种？
浪费力气！”
王氏把篮子往地上一摔，“我刚从张翠花那儿回来，她家男人从镇上带了细面，人家小宝都有糖包吃，我家小宝就只能啃红薯！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丧门星！”
苏晚卿攥紧锄头，指甲深深嵌进木柄：“娘要是想买细面，等我种出菜卖了钱，就给您和小宝买。”
“就你？”
王氏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种出来猴年马月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气我！”
她说着就上前要抢锄头，拉扯间苏晚卿没站稳，重重摔在地上，手肘磕在石头上，顿时渗出了血。
“娘！”
苏晚卿又疼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吵什么？”
苏老实扛着锄头回来，看到这一幕，黝黑的脸上难得有了怒气，“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你还敢说我？”
王氏立刻撒泼起来，“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不干活还顶嘴，现在还想动手打我！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苏老实被她哭得头疼，却只会反复说：“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苏晚卿看着这场闹剧，心里一片冰凉。
她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捡起地上的锄头：“这地我一定会种，不用你们管。”
说完转身就往空地走，后背挺得笔首。
王氏还在撒泼，苏老实突然大喝一声：“够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王氏愣在原地，苏晚卿也停下了脚步。
苏老实喘着粗气，通红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拿起墙角的另一把锄头：“我…… 我帮你翻地。”
王氏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苏老实你疯了？
你帮她不帮我？”
苏老实没理她，默默走到苏晚卿身边，抡起锄头开始翻地。
他动作熟练有力，坚硬的土块很快就被打碎，阳光照在他汗湿的脊梁上，竟有种沉默的力量。
苏晚卿看着父亲的背影，鼻子一酸，低下头默默继续干活。
虽然他懦弱，虽然他从未明确维护过她，但这一刻的沉默支持，己经足够让她感激。
王氏在一旁气得跳脚，骂骂咧咧了半天，见没人理她，最终跺着脚进了屋，砰地关上了房门。
爷俩默默翻着地，只有锄头撞击土地的闷响和偶尔的喘息声。
苏晚卿的手肘***辣地疼，但心里却暖融融的，好像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终于长出了希望的嫩芽。
傍晚时，那片空地终于翻完了。
苏晚卿看着平整的土地，心里盘算着该种些什么。
青菜生长快，萝卜耐储存，都适合。
可种子去哪里找呢？
家里肯定没有，买的话又没钱……“种子…… 我去问问李婶家有没有剩下的。”
苏晚卿自言自语道。
苏老实听到了，放下锄头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去…… 去镇上买吧，买好点的种子。”
苏晚卿看着那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那是父亲藏了很久的私房钱吧。
她摇摇头推回去：“不用爹，李婶家肯定有的，邻里间借点种子很正常。”
正说着，李婶端着个簸箕过来了，里面装着些饱满的青菜籽。
“我刚听你娘说你要种菜，正好我家去年的种子还剩些。”
李婶把簸箕递给她，“这青菜籽好活，撒下去浇点水就能长。”
“李婶，太谢谢您了！”
苏晚卿接过簸箕，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谢什么，邻里互助应该的。”
李婶拍着她的手，“你奶奶今天好多了，晚上我给她送点小米粥过来，让她补补身子。”
“不用麻烦李婶……跟我客气什么。”
李婶笑着打断她，“对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娘去村西头了，说是找张翠花借什么东西，你当心点。”
苏晚卿心里咯噔一下，王氏去找张翠花？
张翠花跟王氏一样刻薄，两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她谢过李婶，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晚饭时，王氏果然没再找茬，只是看她的眼神阴沉沉的，像藏着什么算计。
苏晚卿没心思理会，吃完饭后就赶紧去照顾奶奶，给她喂了药，又***了手脚。
奶奶精神好了许多，能断断续续说些话了，给她讲了不少村里的事，还有苏家以前的光景。
苏晚卿认真听着，从这些细碎的讲述里，拼凑着这个世界的模样。
夜深了，苏晚卿回到自己的小屋，刚躺下就听到窗外有动静。
她悄悄爬起来，借着月光看到王氏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转悠，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在刚翻好的土地上撒着什么。
苏晚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王氏在干什么？
难道是想破坏她的菜地？
她想冲出去阻止，又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还会被倒打一耙。
她握紧拳头，看着窗外那个黑影，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王氏，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你越是这样，我越要把日子过好给你看！
只是王氏到底撒了什么？
会不会影响菜种发芽？
苏晚卿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夜无眠。
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都是绿油油的青菜被虫子啃得精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