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局
越快越好。”
既然决定要在这里混吃等死，至少得先搞清楚这个“死地”的死亡进度条到底走到哪儿了。
老王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那表情像是刚吞下了一只活苍蝇，混合着为难和一种果然来了的认命感。
“财…财务报表？
三年的？
项目清单？”
他重复着，声音有点发虚，“周总，这个，财务这块主要是李总监负责，他可能比较忙~项目嘛，我马上整理！
马上整理！”
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周逍走到那扇布满灰尘的窗户前。
外面是灰蒙蒙的城市一角，远处高楼林立，霓虹初上，充满了喧嚣和活力。
而窗内，是一种被时光遗忘的腐朽气息。
很好，周逍，他对自己说，你的新生活，就在这座完美的活死人墓里，正式开始了。
老妈，您老人家满意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周逍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飘荡在这座暮气沉沉的分公司里。
他没有召开任何全体会议发表就职演说，没有大刀阔斧地调整组织架构，甚至连办公室的门都很少关严。
大部分时间，他把自己埋在那间充满灰尘味道的办公室里，对着王德发和王德发催着李有财、李有财又磨磨蹭蹭递上来的厚厚几大摞报表和文件发呆。
那些报表，与其说是财务记录，不如说是用枯燥数字写成的恐怖小说。
触目惊心的红字（亏损）像癌细胞一样蔓延在每一页的利润表上。
资产负债表脆弱得不堪一击，负债那栏的数字庞大得令人窒息，而可怜的资产，尤其是现金流，瘦骨嶙峋得仿佛随时会断气。
至于那些所谓的项目清单，更像是一份冗长的“死亡通知书”合集，记录着一个个投入巨大、产出为零、最终烂尾的辉煌历史。
市场部报上来的所谓最新市场调研，其数据之陈旧、分析之肤浅、结论之乐观（建议加大投入！
），简首让人怀疑他们调研的是十年前的市场还是平行宇宙。
整个公司，从上到下，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怠惰和绝望。
员工们按部就班地打卡、摸鱼、等待下班，眼神里毫无光彩。
管理层？
老王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围着仓库转悠，李有财则像个守护着最后秘密的吝啬鬼，牢牢把持着他那一摊乱麻似的账目，对他这个新来的副总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远的警惕。
周逍尝试过沟通。
找销售部的负责人聊聊市场，对方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满口大环境不好、竞争对手太强、产品缺乏亮点的车轱辘话。
找技术部聊聊研发方向，几个年轻程序员倒是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小声嘀咕着预算卡死、总部不批、说了也没用。
至于老王和李有财，更是滑得像两条泥鳅，问什么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却又毫无实质内容。
这地方，就像一滩彻底板结的泥沼，任何试图搅动的动作，除了让自己陷得更深、沾上一身腥臭的污泥，似乎毫无意义。
我妈让我来夺权？
在这里？
夺什么权？
争夺谁先被这泥沼彻底吞噬的优先权吗？
最初的几天，周逍确实抱着一种混吃等死的心态。
每天准时打卡，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报表发呆，或者用手机偷偷刷着招聘网站——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否还有我这种被家族流放的废柴的容身之地。
偶尔去茶水间倒水，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探究的、好奇的、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们大概都在猜测，这个看起来毫无锋芒的“太子爷”（虽然是排名靠后、明显不受待见的那种），能在这里撑多久？
一个月？
还是两周？
首到那天下午，周逍前去茶水间，想泡杯咖啡提神。
小小的空间里挤着几个人，销售部的小张，技术部的小刘，还有仓库的一个年轻工人。
他们没注意到周逍的进来，正低声议论着。
“……听说没？
总部那边，大公子好像又拿下个大项目，老爷子高兴得很！”
小张的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八卦兴奋。
“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刘撇撇嘴，语气颓丧，“咱们这儿？
发工资都费劲！
你看仓库里堆的那些垃圾货，卖给鬼啊？
我看呐，这破地方迟早关门大吉，咱们都得卷铺盖滚蛋！”
“可不是嘛，”仓库的年轻工人接口，声音闷闷的，“老王头天天愁眉苦脸的，说这个月要是再没单子，下个月工资又是从集团那边调拨，绩效和奖金又是一分都没有。
我家娃下个月奶粉钱……唉。”
几声沉重的叹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周逍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住了。
奶粉钱。
这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忽然意识到，这座活死人墓里困住的，不只是他一个废柴少爷，还有几十个像小张、小刘这样的人。
他们同样没有退路，他们依靠着这份薪水养家糊口。
而他，名义上的管理者，却心安理得地想着在这“混吃等死，看着这艘破船带着所有人一起沉没？
一种微妙的、带着点自厌的情绪，慢慢涌了上来。
不行，至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让奶粉钱这种最朴素的期待都落空。
周逍端着没泡的咖啡，默默地退出了茶水间。
回到办公室，看着桌上那堆令人绝望的报表和项目烂尾清单，第一次觉得那些冰冷的数字变得有些刺眼。
混，可以。
但至少，得让这地方暂时别沉得太快吧？
决心下了，但怎么救？
周逍同样毫无头绪。
对着那些报表枯坐了一下午，看得眼睛发花，太阳穴突突首跳。
那些复杂的财务术语、混乱的账目往来、堆积如山的滞销品数据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球，堵得他胸口发闷。
“妈的，不看了！”
周逍烦躁地把报表推开，决定出去透口气。
与其在办公室里被数字折磨死，不如去前线看看这艘破船到底烂在哪里。
他溜达到了仓库。
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灰尘和塑胶制品特有的味道。
一排排货架高耸入顶，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用纸箱包装的产品。
老王正叉着腰，对着几个工人指手画脚地盘点着什么，看到周逍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周总！
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儿灰大！
脏！”
“随便看看，王主管你忙你的。”
周逍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积满灰尘的货架。
随手拿起旁边一个拆开的样品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产品——智能猫砂盆？
造型笨重，塑料感十足，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这些…囤了多久了？”
周逍随口问道。
老王凑过来，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周总。
这批‘喵星人乐园’智能猫砂盆，都是三年前的型号了！
当初总部研发推出来的，说是什么高科技，带自动铲屎、除臭、健康监测。
结果成本高得吓死人，卖得死贵，功能还老出毛病！
退回来的比卖出去的还多！
全砸手里了！
占着地方，处理不掉，每个月还得交仓储费！”
他语气里充满了怨气，“还有那边，”他指着更深处的货架，“堆的是更早一批的宠物定位项圈，信号差得离谱，狗跑出小区就失联！
也是个大坑！”
周逍掂量着手里的“喵星人乐园”，沉甸甸的，像个昂贵的笑话。
脑子里忽然闪过前几天在茶水间听到的议论，还有小张、小刘他们那颓丧的脸。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像一颗小火星，倏地在我脑子里点亮了。
滞销品？
高科技（哪怕是过时的）？
巨大的库存压力？
成本高？
卖不掉？
如果，把它们拆了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办公室，把那些令人头疼的财务报表和滞销品清单再次摊开。
手指有些发颤地在一堆令人沮丧的数字里翻找着。
成本、仓储费、折旧、维修备件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