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攥着湿透的衣角,指缝里还残留着桃木剑的檀香味,混着停尸房的福尔马林,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姑娘,到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从后视镜里打量她,“这老楼区晚上不太平,前阵子还听说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巷子口哭呢。”
林晚晴付了钱,推开车门的瞬间,冷雨立刻灌进领口。
王建军住的筒子楼像只趴在雨里的巨兽,楼道窗户大多蒙着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倒像是有人在里头摇铃。
她摸出手机照亮,台阶上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腻腻的,像是踩着某种软体动物的皮肤。
三楼最里头的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
林晚晴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推开门的刹那,一股浓烈的香火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狭小的房间里摆着三个香炉,插满了未燃尽的香,烟丝在天花板上积成灰黑色的云。
王建军跪在地上,面前的供桌摆着他妹妹的遗像。
女人的婚纱在照片里泛着诡异的白,林晚晴突然注意到,遗像边缘有处被烟头烫出的焦痕,形状像个扭曲的“命”字。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王建军抓着头发,指缝里渗出鲜血,“我看见她了,就在窗外……穿那件红嫁衣……”林晚晴走到窗边,推开积着灰的玻璃。
雨丝斜斜地打进来,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楼下的巷子里,一个穿红裙的女人背影一闪而过,裙摆扫过垃圾桶时,带起一串银铃般的脆响。
“红布包,”林晚晴转身盯着王建军,声音冷得像冰,“里面除了断指,还有什么?”
男人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忽然从床底拖出个铁皮箱,翻出个褪色的红布包。
解开三层绳结的瞬间,林晚晴的左眼突然剧痛——包里装着的哪是什么断指,分明是截染着黑血的婴儿指骨,指节处还套着个极小的银铃。
***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不是清脆的叮铃,而是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晚晴后退半步,撞在供桌上,香炉摔在地上,香灰混着雨水漫延开来,在地面画出诡异的纹路。
“这是……镇魂铃?”
她的声音发颤,母亲笔记里记载过这种邪物——用夭折婴儿的指骨锻造,***能勾人魂魄,“王建军,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男人瘫坐在香灰里,突然开始撕自己的衬衫。
他后颈处有个青黑色的印记,像是用朱砂画的符咒,边缘己经开始溃烂。
“是个戴白面具的道士!”
王建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他说能让我妹妹投胎,只要我……只要我帮他办场阴婚……”白面具。
林晚晴的心沉了下去。
她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一个戴白面具的人闯进家,母亲把她藏进衣柜,隔着门缝,她看见那人手里拿着把沾血的桃木剑,剑穗上挂着个和这只一模一样的银铃。
“他还说什么了?”
林晚晴追问,指尖掐进掌心,逼自己冷静下来。
“他说……要凑齐七七西十九个阴婚玩偶,就能打开往生门……”王建军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开始打架,“他还让我把这个……缝进我妹妹的玩偶里……”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的瞬间,林晚晴闻到股熟悉的甜香——是往生香的前调,苦橙叶混着檀香,可仔细分辨,又多了股极淡的腥气,像是……尸油。
纸包里是撮灰黑色的粉末,里面掺着几根长发,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是……尸骨灰?”
林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用枉死女人的骨灰混合头发,再加尸油调和,缝进玩偶里,就能让魂魄永不超生!”
王建军己经说不出话了,他后颈的符咒印记开始冒烟,皮肤像被灼烧般鼓起水泡。
林晚晴刚要去扶他,窗外突然传来女人的笑声,银铃般的脆响贴着窗玻璃滚进来,听得人骨头缝都发寒。
“别碰他。”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晚晴猛地回头,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手里还捏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沾血的纽扣——是刚才停尸房张扬尸体上的。
“顾警官?”
林晚晴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停尸房那边……处理干净了。”
顾承泽打断她,目光落在王建军后颈,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尸咒。
看来我们碰上的,是个懂茅山术的行家。”
林晚晴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知道尸咒?
这种禁术只有茅山嫡系传人才能接触,母亲临终前反复叮嘱,绝不能让外人知晓。
顾承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从口袋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半块烧焦的玉佩。
“二十年前,我家着火,救我的女人留给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她后背纹着和这印记一样的符咒,还说……若将来遇到懂香道的林家后人,把这个给她。”
林晚晴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颤抖着摸出自己贴身戴的半块玉佩,两块玉合在一起的刹那,竟发出温润的白光。
拼接处的纹路组成完整的八卦图,图中央刻着极小的“往生”二字,与她那只香水瓶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窗外的笑声突然变得凄厉,银***密集得像要绷断。
顾承泽猛地将林晚晴拽到身后,同时拔出配枪指向窗户——红裙女人正贴在玻璃上,脸被挤压得变了形,七窍淌着黑血,手里还牵着个纸糊的婴儿,正是顾念安的模样。
“她要抢王建军的魂魄!”
林晚晴从包里翻出艾草,这是她特意备着的驱邪之物,“顾警官,用这个烧她的影子!”
顾承泽反应极快,掏出打火机点燃艾草。
青灰色的烟雾刚飘到窗边,红裙女人就发出一声惨叫,身影变得透明。
可就在这时,王建军突然首挺挺地坐了起来,眼睛翻成全白,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
“往生门……要开了……”男人的声音变得尖细,像女人在说话,“第七个祭品……马上就到……”话音未落,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脏。
顾承泽飞身扑过去,用手臂挡住刀刃,血瞬间染红了黑色风衣。
林晚晴趁机将往生香粉末撒在王建军头顶,同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玉佩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她念起母亲教的清心咒,玉佩的白光突然暴涨,王建军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发出嗬嗬的怪响,“顾承泽,快!
用黑狗血泼他!”
顾承泽刚要行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尖锐的***刺破咒语声,王建军趁着这刹那的停顿,挣脱束缚,一头撞向窗户。
玻璃碎裂的脆响里,林晚晴看见红裙女人的手抓住了王建军的后领,两人瞬间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银***。
“喂?”
顾承泽捂着流血的手臂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苏墨在法医室失踪了?
现场只留下……一只红布包?”
林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巷,突然想起王建军刚才的话——第七个祭品。
算上张扬和王建军的妹妹,这己经是第三个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顾承泽手臂上的伤口正在发黑。
血珠滴落在地,竟在瓷砖上凝成小小的符咒,和王建军后颈的印记一模一样。
“顾警官,”林晚晴的声音发颤,“你的血……”男人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他刚要说话,楼道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苏墨惊恐的尖叫:“承泽!
救我!
它在追我——”顾承泽立刻冲了出去,林晚晴抓起桃木剑紧随其后。
跑到二楼时,迎面撞见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苏墨的头发凌乱,白大褂上沾着大片黑血,看见他们就像看见救星,扑过来紧紧抓住顾承泽的胳膊:“我在冰柜里发现了……发现了顾念安的尸体!
还有个玩偶,和林小姐工作室里的一模一样!”
林晚晴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看着苏墨紧抓顾承泽的手,指甲缝里沾着的不是血,而是灰黑色的粉末——和王建军那个红布包里的尸骨灰,一模一样。
而苏墨后颈的衣领下,隐约露出青黑色的符咒一角,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