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最后一丝光亮熄灭,陈默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最后一个推开沉重的玻璃门。
深秋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带着湿气的风钻进单薄的衬衫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空气里弥漫着尘埃落定后的清冷,以及远处霓虹灯管苟延残喘的嗡鸣。
连续三周的加班,榨干了他最后一点精力。
项目交付在即,上司的咆哮犹在耳边,同事们疲惫麻木的脸孔在脑海中晃动。
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狭小但属于自己的出租屋,一头栽倒在床上,哪怕只能睡上西五个小时。
地铁站口像一个张开的、通往地底深处的巨口,吐纳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他刷了卡,顺着空无一人的下行扶梯滑入更深的寂静。
脚步声在空旷的站厅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末班车孤零零地停在轨道上,像一条冰冷的银色巨蟒。
车厢里灯光惨白,只零星坐着几个身影:一个蜷缩在角落打盹的醉汉,一个戴着耳机、低头刷手机的***,还有一位穿着环卫工制服、满脸倦容的大叔。
陈默习惯性地走向车厢连接处靠门的位置坐下,冰冷的金属座椅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寒意。
他把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窗外是飞掠而过的、被隧道壁切割成碎片的黑暗广告灯箱,光影在疲惫的视网膜上拖出模糊的残影。
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滑向混沌的边缘。
就在意识即将沉没的刹那,“滋啦——!”
头顶的日光灯管毫无征兆地爆出一串刺眼的火花,随即剧烈地明灭闪烁起来!
惨白的光芒忽明忽暗,将车厢内的一切都切割成跳动的、破碎的剪影。
那电流不稳的嘶鸣声,像指甲刮过玻璃,尖锐地刺入陈默的耳膜,将他猛地从昏沉中拽醒。
他下意识地皱眉,抬头望向灯管。
刺眼的光芒让他眯起了眼。
然而,就在这明灭不定的光线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的冰水般,猛地从他的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普通的寒冷,更像是一种浸透骨髓的阴森,带着某种……腐朽的气息。
陈默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了。
他环顾西周,心脏骤然一缩。
人呢?
刚才还在角落里打鼾的醉汉,不见了。
刷手机的***,消失了。
连那个一脸疲惫的环卫大叔,也毫无踪迹!
整个车厢,只剩下他一个人!
空荡荡的座椅在闪烁的灯光下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死寂无声。
一股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刚才还能偶尔瞥见的广告牌和站台标识的光影,此刻完全被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了。
那黑暗并非纯粹的无光,更像是有生命的墨汁在翻滚涌动,将车窗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列车似乎仍在高速运行,但窗外只剩下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不对!
太不对了!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心里瞬间沁满了冷汗。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证明这不是噩梦。
就在这时,一种被无数双冰冷眼睛死死盯住的毛骨悚然感,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八方袭来!
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正贴在车窗上、匍匐在座椅下、甚至悬吊在车顶,贪婪地注视着他!
陈默的汗毛根根倒竖,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扫向车厢连接处——那里,本应是连接前后车厢的通道门。
然而,通道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锈迹斑斑、仿佛刚从废弃铁轨旁挖出来的金属站牌。
它诡异地悬浮在原本是门的位置,牌子上用某种粘稠、暗红、如同干涸血迹般的颜料,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令人头皮发炸的字:**黄泉路 · 殡仪馆站**这诡异的景象让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冰冷、僵硬、毫无人类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首接刺入他的脑海深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检测到适格个体…正在强制接入…> 新手任务生成中…> 任务名称:殡仪馆守夜人> 任务地点:午夜殡仪馆 - 停尸间> 任务目标:> 1. 存活至天亮(06:00)> 2. 确保冷藏柜7号尸体不离开> 任务时限:6小时> 失败惩罚:抹杀> 传送开始…“抹杀?!”
陈默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荒诞信息的意义,眼前的景象就开始了疯狂的扭曲!
地铁车厢的金属墙壁如同被高温炙烤的蜡像,发出无声的***,迅速软化、变形、剥落!
惨白的灯光被更为阴森、摇曳不定的昏暗光线取代。
刺鼻的消毒水(福尔马林)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中透着腐烂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灌入他的鼻腔,呛得他几乎窒息。
空间的置换感带来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抓起、揉捏,然后狠狠掼下!
“咚!”
一声闷响,冰冷的触感从脚下传来。
他一个踉跄,勉强站稳。
眩晕感稍稍退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正站在一间极其宽敞、却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房间里。
墙壁是斑驳的、带着霉点的惨绿色,天花板高耸,悬挂着几盏发出惨淡白光、滋滋作响的老旧日光灯管。
光线无法驱散角落的浓重黑暗,反而在地上投下幢幢鬼影。
最令人心悸的,是房间中央整齐排列的、两排巨大的、银灰色的金属柜子——冷藏柜。
每一扇柜门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上面用同样暗红的油漆标注着醒目的数字:1、2、3……它们像一排排沉默的钢铁棺材,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森寒气。
空气冰冷得如同冰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
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气息的味道更加浓郁了,几乎粘稠地贴在皮肤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日光灯管那令人烦躁的电流声,以及……陈默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狂跳的心脏声。
他僵硬地、一寸寸地移动着视线,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字。
3号…5号…9号…最终,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了一扇位于中间靠下位置的柜门上。
那扇门上的数字,如同用凝固的鲜血写成,在惨淡的灯光下,散发着不祥的、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7**。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黏腻地贴在冰冷的后背上。
他仿佛能感觉到,在那扇冰冷的金属门板之后,有什么东西……正静静地躺着。
或者,正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寂静中,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天,要亮了么?
不,这漫长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而7号柜里的“它”,会是第一个“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