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的福尔马林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气味,粘稠得几乎能糊住口鼻。
惨白的灯光从高处投下,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停尸间映照得如同巨大的冰封墓穴。
两排银灰色的冷藏柜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整齐列队,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然寒气。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中间靠下的那扇门上——那个用暗红油漆书写的、刺目的数字:**7**。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蠕虫,在他血管里爬行。
抹杀…那冰冷的电子音宣告的失败惩罚,绝非玩笑。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狂奔的肾上腺素,开始观察这个死亡囚笼。
停尸间异常宽敞,除了那两排显眼的冷藏柜,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看不清用途的器械,盖着脏兮兮的白布。
地面是粗糙的水泥,有些地方颜色深暗,像是经年累月渗入的污渍。
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漆成墨绿色的铁门,门把手锈迹斑斑,从里面被一根粗大的铁栓牢牢闩住。
他试探性地推了推,纹丝不动,冰冷坚硬的触感断绝了他硬闯的念头。
时间…他需要知道时间!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漆黑,无论怎么按键都毫无反应,像一块冰冷的砖头。
手表同样停滞,指针僵死在某个他无法辨识的刻度。
在这个空间里,时间仿佛也被冻结了,只有日光灯管持续发出的、令人神经衰弱的“滋滋”电流声,证明着某种流逝。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陈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
他贴着墙壁缓缓移动,尽量远离那排冷藏柜,试图寻找任何有用的线索,或者…一件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就在他经过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时——“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毫无征兆地从冷藏柜的方向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陈默浑身一僵,猛地扭头看去。
声音的来源…似乎正是7号柜的方向!
那暗红的数字在惨白灯光下,仿佛滴血的眼睛。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死死盯着7号柜门。
一秒…两秒…十秒…死寂重新降临。
仿佛刚才那声闷响只是他的幻觉,是过度紧张下的耳鸣。
不!
绝对不是幻觉!
陈默的额角渗出冷汗。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过其他冷藏柜。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冷藏柜上方靠近天花板的位置——那里,每隔一段距离就安装着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灰尘的烟雾感应器。
而在感应器旁边,墙壁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眯起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努力辨认。
那刻痕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或什么尖锐物匆忙划下的,字迹被灰尘和霉斑覆盖了大半,但依稀能分辨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熄…闭…气……勿视…勿听……光…死…”这是什么?
规则?
警告?
还是某个倒霉蛋留下的遗言?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努力将这些破碎的词句拼凑起来,试图解读其中的含义。
“熄”…熄灭?
什么会熄灭?
灯光?
“闭气”?
难道是灯光熄灭时要屏住呼吸?
后面“勿视勿听”又是什么意思?
而“光死”……难道灯光彻底熄灭就意味着死亡?!
这破碎的线索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本就压抑的空气更加沉重。
这些规则是真是假?
违反的代价又是什么?
“滋啦——滋滋——”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又剧烈地闪烁起来!
明灭不定的光线将整个停尸间切割成跳动闪烁的碎片,影子在墙壁和地面上疯狂扭曲、拉长,如同无数挣扎的鬼魅!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是“熄”的前兆吗?!
他猛地想起墙壁上的刻字——“熄…闭气”!
几乎是本能反应,在那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眼看就要彻底熄灭的瞬间,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死死憋住!
同时,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疯狂闪烁的灯光,也不再试图去分辨那些扭曲怪诞的影子(勿视),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捂住了耳朵(勿听)!
“啪!”
一声轻响,头顶的灯光骤然熄灭!
整个停尸间瞬间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吞噬!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陈默感觉自己像是被抛进了无底的深渊,五感瞬间被剥夺,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憋气带来的窒息感。
就在这纯粹的黑暗降临的刹那——“呼…呼哧…”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左前方!
那声音…像是某种沉重、湿黏的东西在冰冷的地面上缓慢地拖动!
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同时,一股比停尸间原本气味更加浓烈、更加新鲜、更加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陈默的血液几乎冻结!
那声音…那气味…来源的方向,正是7号冷藏柜的位置!
它在动?
它出来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憋气带来的缺氧感让他的肺部火烧火燎地疼痛,眼前开始出现细碎的金星。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松懈!
墙壁上的警告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熄…闭气!
光死!
黑暗中,那沉重的拖拽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陈默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郁腐烂湿气的微弱气流,拂过了他***在外的脖颈皮肤!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无声无息地、极其贴近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散发出的、深入骨髓的阴寒恶意!
憋气的极限即将到来,肺部像要炸开。
冷汗浸透了全身,冰冷黏腻。
他死死闭着眼睛,捂住耳朵,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对抗着本能的求生欲——想要呼吸,想要逃跑,想要睁开眼睛看清这近在咫尺的恐怖!
那带着腐烂湿气的微弱气流,似乎又近了一分。
黑暗中,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凝视”,如同实质般穿透了他的身体。
它…在等什么?
等他憋不住的那口气?
还是仅仅在享受猎物濒死的恐惧?
陈默的意志在窒息和极度的恐惧中摇摇欲坠。
下一秒,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