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刚把物理错题本上的最后一个公式补完,陈阳就从外面窜进来,手里攥着两袋冰镇可乐,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显眼。
“喏,给你的。”
陈阳把其中一袋塞进他手里,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激得林砚之打了个哆嗦。
“谢了。”
林砚之拧开瓶盖,灌了一口。
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涩味的甜。
“刚去小卖部,看见苏晚晴了。”
陈阳凑过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她跟班长在那儿选笔记本呢,你说她是不是要给班长送生日礼物?”
林砚之握着可乐瓶的手指紧了紧。
他记得班长的生日是下周,前世这个时候,班里确实传过他和苏晚晴的绯闻——因为两人都是学习委员,经常一起去办公室送作业。
“不清楚。”
林砚之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天色己经暗透了,教学楼的灯光像一串散落的星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你真不关心?”
陈阳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上次模考她可是年级第三,你要是再不追,等高考完各奔东西,可就没机会了。”
林砚之没说话。
他比谁都清楚“没机会”是什么滋味。
前世的毕业聚会上,他喝了半瓶啤酒,鼓足勇气想跟苏晚晴告白,却看见她被班长叫到角落里说话,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像根针狠狠扎进他眼里。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班长只是问她填报志愿的事,但他终究是没说出口。
“做题吧。”
林砚之把可乐瓶放在桌角,翻开了数学卷子。
晚自习的时间过得很快,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响起的翻书声、老师巡视时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教室里交织成一张网,把所有人都困在这最后的冲刺里。
林砚之的效率很高。
三十岁的灵魂带着成年人的逻辑和耐心,再看这些高中题目,思路清晰得像被照亮的迷宫。
他甚至能提前预判出哪些是易错点,哪些是得分关键,这是十七岁的他永远学不会的技巧。
中途休息时,他去了趟洗手间。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像只窥视的眼睛。
路过苏晚晴的座位时,他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她正低头做英语阅读,眉头微微蹙着,像是遇到了难题。
桌角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抄着密密麻麻的单词,字迹娟秀工整。
旁边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她喜欢的那个牌子——前世他曾在她生日时偷偷买过同款,却最终没敢送出去。
林砚之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苏晚晴抬起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还没休息?”
“刚去了趟洗手间。”
林砚之的目光落在她的英语卷子上,“这篇阅读很难?”
“嗯,最后一道题总选不对。”
苏晚晴指了指其中一道题,“你看这个选项,感觉A和C都对。”
林砚之凑过去看。
是道推理判断题,考的是对作者意图的理解。
他记得这道题,前世他也在这里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选错了。
“选C。”
他指着原文里的一句话,“这里有暗示,作者其实是在讽刺这种现象,A选项太表面了。”
苏晚晴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眼睛慢慢亮了:“我懂了!
原来是这样,我刚才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英语阅读有时候就像猜谜语,得抓隐藏的线索。”
林砚之笑了笑。
“你说得对。”
苏晚晴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笔尖顿了顿,又抬起头,“林砚之,你最近好像……进步很大。”
林砚之的心猛地一跳。
他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
“就是突然想通了,想好好学。”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挺好的。”
苏晚晴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上想去的学校。”
“你也是。”
林砚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那么努力,一定可以的。”
苏晚晴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继续做题,耳尖却悄悄红了。
林砚之回到座位时,陈阳正趴在桌子上装睡,见他回来,立刻抬起头,挤眉弄眼地问:“聊什么呢?
聊那么久。”
“讲题。”
林砚之面无表情地翻开卷子。
“切,我才不信。”
陈阳撇撇嘴,“我看见她给你塞东西了,什么宝贝?”
林砚之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手里多了块巧克力——是苏晚晴刚才趁他不注意塞过来的,包装纸上还带着她的温度。
“没什么。”
他把巧克力塞进兜里,耳根有点发烫。
晚自习结束的***响起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像在唱一首温柔的歌。
林砚之收拾书包时,看到苏晚晴正站在教室门口犹豫,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显然在纠结要不要撑开。
“我送你到车站吧。”
林砚之走到她身边,声音被雨声泡得软软的。
苏晚晴惊讶地抬起头:“不用了,雨不大……没事,正好顺路。”
林砚之拿起伞,撑开。
伞面是深蓝色的,边缘有点磨损,是他用了三年的旧伞。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像电流轻轻窜过。
雨丝被风吹进伞里,落在苏晚晴的发梢上,闪着细碎的光。
“你想考哪所大学?”
苏晚晴突然问,声音被雨声衬得很轻。
林砚之的心猛地一紧。
前世他考的是南方的一所理工大学,而苏晚晴去了北方的外国语大学。
“还没定,”他放慢脚步,看向她,“你呢?”
“我想考北方的那所外国语大学。”
苏晚晴的眼睛里带着向往,“听说那里的图书馆很大,有很多原版书。”
林砚之沉默了。
北方。
他前世从未想过要去北方,因为怕冷,也因为觉得离家乡太远。
“挺好的。”
他说,声音有点哑。
车站很快就到了。
苏晚晴收起伞,头发己经湿了一小片。
“谢谢你送我。”
她抬起头,看着林砚之,“伞你拿着吧,我快到了。”
“不用,我家就在前面。”
林砚之把伞递给她,“路上小心。”
苏晚晴接过伞,点了点头,转身跑向站台。
雨幕里,她的白色连衣裙像一朵摇曳的花。
林砚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首到公交车驶来,把她的身影吞没。
他摸了摸兜里的巧克力,糖纸的棱角硌着掌心。
北方吗?
他抬头看向雨幕深处,路灯的光晕在雨里晕开,像一团温暖的雾。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