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还……回来吗？
夏日的午后，太阳烤的炙热。
林栀夏一早上都没见到江屿，来到学校后他们常去的老槐树下，江屿正蜷着腿坐在那里。
江屿低着头，低着头，手里攥着一根枯树枝，用力地在松软的泥地上划拉着。
“江屿...”林栀夏小心翼翼的走进，江屿没抬头。
“栀夏，我要去***了。”
“***好哇，那里一定很美吧。”
“我要跟父母定居在那里，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林栀夏没太懂什么意思，蹲下身子靠在树上。
她今天特意穿了妈妈新给做的碎花小裙子，是去年过年扯的布头做的，粉底白花，她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看的衣服了。
可江屿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两人没有往日的追逐打闹，一种沉甸甸的、他们这个年纪还无法完全命名，却本能感到窒息的东西，沉沉地压在两个小小的肩头。
“真的……非去不可吗？”
林栀夏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像被这燥热的空气堵住了喉咙。
她没抬头，依旧盯着眼前的那些蚂蚁，仿佛它们的路线图里藏着可以改变命运的密码。
江屿划拉的动作猛地顿住，枯枝的尖端戳进泥土里。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栀夏低垂的侧脸，又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泥巴的塑料凉鞋。
鞋带断了，用一根红毛线绑着，那是栀夏偷偷从妈妈的毛线团里剪下来给他的。
“嗯。”
他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我爸说……那边有更好的学校，还有……工作。”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吼着，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措。
***在哪里？
比镇上还要远吗？
是不是远到……再也见不到了？
林栀夏终于抬起头。
“那……那你还回来吗？”
江屿的肩膀抖了一下。
他避开她的目光，手忙脚乱地在裤兜里掏着一个皱皱巴巴的纸飞机还有一个用几颗褪色红豆串起来的简易手绳。
那是去年冬天他们在山上捡到的红豆。
“这个……你拿着。”
江屿的声音又低又哑。
“等我……等我到了那边，给你写信，就……就让它飞回来告诉你。”
他说得极其认真，仿佛这架纸飞机真的能穿越千山万水。
栀夏紧紧攥着纸飞机和手绳，指节发白。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江屿...别……别哭啊，栀夏！”
他语无伦次，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我……我肯定会回来的！
等我长大了，就……就骑大马回来！
比村长的摩托车还快！”
他努力地比划着，试图描绘出一个宏大的、能安抚她的未来。
可栀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什么大马，什么摩托车，都太遥远了，远得像个抓不住的梦。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会爬树给她摘桑葚、会帮她赶跑欺负她的坏小子、会偷偷省下早饭钱给她买麦芽糖的江屿，马上就要消失了，去一个叫***的、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她突然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江屿的胳膊。
江屿轻轻、轻轻地，拍了拍红豆剧烈起伏的、瘦弱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古老的槐树下紧紧依偎着，蝉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从那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唯有手心的那几颗红豆陪着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