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旧城特有的浑浊气息，吹拂着他汗湿未干的额发。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老张附近相对开阔、人流量略大的几条街巷徘徊。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老张的话：西头火葬场后墙根，菜市场烂菜堆……还有那个带着警告意味的“北沟别去”。
信息混杂着垃圾场的酸馊和一丝莫名的吸引力。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叶拾默念着自己的苟命法则，像一头在陌生领地谨慎觅食的小兽。
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扫过每一个角落的垃圾桶、每一处被遗弃在墙角的杂物堆。
他严格掐算着拾取冷却时间，十分钟一到，就立刻锁定下一个目标。
* 叮！
拾取物品：[碎裂陶瓷花盆残片]。
获得微弱属性：[土质结构辨析能力微量提升] - 对土壤松紧程度感知略微敏锐。
* （十分钟冷却）* 叮！
拾取物品：[油腻快餐包装纸]。
获得微弱属性：[基础油脂感知（被动）] - 对物体表面油污存在感略微增强。
* （十分钟冷却）* 叮！
拾取物品：[半瓶废弃防晒霜]。
获得微弱属性：[微弱紫外线抗性提升] - 对日光中部分波长的紫外线耐受力极轻微增强。
收获……聊胜于无。
叶拾自嘲地撇撇嘴。
防御力还是可怜的0.02，力量0.02，外加一堆“抗油污”、“抗脚气”、“抗日晒”的奇葩玩意。
真要对上那三个拿刀的混混，大概只能在被揍成猪头之前，稍微抵抗一下鞋底踩脸时的脚气攻击？
就在他站在一个散发着***菜叶味的大型垃圾桶旁，一边看着倒计时，一边犹豫要不要伸手去翻里面刚倒出来的一堆混合垃圾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混合着重物撞击和闷哼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源头就在隔壁那条更窄些的巷子口。
叶拾心头一紧，初级危险感知几乎立刻生效，一股熟悉的、针刺般的微弱寒意顺着脊柱爬升！
危险！
就在隔壁巷子！
“妈的，臭小子，东西拿出来！
灰鼠帮的东西你也敢藏？”
“放屁！
这是我捡的！
你们凭什么抢！”
“捡的？
放你娘的狗屁！
那地方是我们灰鼠帮看的场子！
那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给老子撒手！”
“滚开！
想都别想！”
是灰鼠帮！
叶拾暗骂一声晦气！
刚躲过一劫，怎么又撞上这帮瘟神？
他几乎下意识就想转身，遵循“苟命法则”开溜！
但就在这时，一声更加愤怒的咆哮和物体撞击垃圾桶的沉重闷响传来！
紧接着是少年的一声痛哼。
鬼使神差地，叶拾的脚钉在了原地。
他侧身，借着大型垃圾桶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隔壁巷口望去。
昏黄的路灯光被高墙切割，投射下狭窄的光带。
就在那光暗交界处，两个穿着廉价迷彩服的混混（正是昨天在死胡同见过的另外两个，看来他们真的找了帮手盯上叶拾了，但此刻显然在办别的事），正对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拳打脚踢！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和破洞T恤，一头倔强的刺猬短发。
他被一个混混死死勒住脖子，另一个混混则用力地去掰他死死抱在怀里的一个东西——一个扁平的、暗绿色、布满磕碰痕迹的金属盒子！
少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血，但那双眼睛却像淬了火的石头，死死瞪着混混，死死抱着怀里的金属盒！
他力气出奇地大，被勒住脖子还能挣扎，一扭腰、一个肘击就撞得掰盒子的混混一个踉跄。
“草！
还挺能抗！
给我摁死了他！”
被撞的混混恼羞成怒。
“李莽！
***找死！”
勒脖子的混混也发了狠，手臂肌肉鼓起，膝盖猛顶李莽后腰！
“嗷！”
李莽吃痛，身体弓起，但依旧没松手！
“是我的！
我爸的！！”
李莽的嘶吼带着不甘和血沫，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叶拾的心脏被那一声嘶吼猛地攥紧了一下。
爸的？
遗物？
他认得那个叫嚣“灰鼠帮的东西你也敢藏”的混混，正是昨天跪在地上干呕的那个！
看着李莽那张混合着血污和泥土、却死死不肯服输的倔强脸庞，叶拾那点“避战”的小心思，在瞬间被另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压了下去。
仗义？
有点。
但更多的是看到对方人多（才两个！
），而且明显也跟自己有仇了！
不如趁现在…也许能捞点好处？
再不济，也当是给灰鼠帮添点堵？
苟命法则第二条：猥琐发育，别浪！
但法则第一条：安全第一！
眼前两个人，正背对着自己！
千钧一发！
叶拾眼珠飞快一转，脑子里的算盘瞬间打得噼啪响。
王八拳（残缺）要领在脑海闪过——街头斗殴，核心是下三路和偷袭！
“兄弟！
撑住！”
叶拾猛地从垃圾桶后跳出，先声夺人！
右手早己捏紧了一块被捏硬的、带着腥臭味的老油污快餐包装纸（刚在垃圾桶旁捡的，还没来得及拾取能力，本想当暗器）！
就在李莽被身后的混混膝盖顶得身体失衡、抱盒的手松开一丝缝隙、另一个混混狞笑着伸手去抢的刹那！
“看招！”
叶拾爆喝一声！
他没傻到首接用王八拳冲过去硬拼！
力量只有0.02，冲过去和送死没区别！
他选择——一个标准的投掷姿势（得益于多次力量拾取带来的微弱发力协调），那块油腻发硬、散发着诡异味道的包装纸，如同精准的飞石，被他用尽全力，狠狠砸向那个弯腰抢盒的混混面门！
“啪叽！”
又腥又腻的油污混合物精准地糊了那人一脸！
甚至糊住了他的眼睛！
强大的冲击力带着那人踉跄一步。
“***？！
什么玩意儿？！”
“谁？！”
被打懵的混混失声惊叫，下意识去抹脸上的污秽。
勒着李莽脖子的混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分神，手上的力道一松！
“好机会！”
叶拾眼中精光一闪！
脚下一蹬，基础速度（来自累计的微弱力量/速度提升）让他瞬间爆发，猛地前冲两步！
目标——那个被糊脸的混混！
王八拳（残缺）被动发动！
视野里那人胡乱挥舞手臂的轨迹仿佛被轻微修正，判断出他肋下的空隙！
“滚开！”
叶拾怒吼着，全力一拳狠狠捣向对方的肋骨下方！
噗！
拳头结结实实地打中了！
虽然力量依旧微弱（0.02加成聊胜于无），但这突如其来、精准打在下肋软处的攻击还是让那混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差点岔气！
踉跄着后退撞到墙上！
“动手抢啊兄弟！”
叶拾朝着还有些发懵的李莽大喊！
他可没打算正面刚赢两个混混，目标就是制造混乱，抢了东西跑路！
这一嗓子惊醒了李莽！
他趁着脖子上一松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蛮力，一个过肩摔的姿势猛地把身后勒他的混混给甩了出去！
动作蛮横首接，没有丝毫技巧，纯粹的力量！
那混混被他甩得双脚离地，惨叫着砸进旁边的垃圾堆里，一时间纸屑飞舞！
李莽根本没时间看自己造成的“惨状”，一把夺回差点脱手的金属盒，像抱婴儿一样死死搂在怀里，对着叶拾大吼一声：“跑！”
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朝着巷子深处狂奔！
“妈的！
点子扎手！
别让他们跑了！”
被糊脸的混混终于抹掉了脸上的油污，眼睛通红地怒吼着要追！
被撞在墙上的那个也挣扎着爬起来。
“想追？”
叶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是市井小民特有的狡黠和狠辣。
他一边倒退，一边飞快弯腰抓起地上半块板砖（刚拾取土质辨析的遗留物），朝着两人脚下奋力一扔！
不求砸人，只求阻挡！
板砖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趁着两人下意识的躲闪和骂娘，叶拾毫不犹豫，脚下抹油，爆发出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紧追着李莽的背影，消失在那条更深、更昏暗的窄巷尽头。
亡命狂奔！
熟悉的配方！
但这次不再是单人逃亡的狼狈。
七拐八绕，凭借着对旧城街巷的熟悉和李莽那仿佛本地通般的领路（他对这里比叶拾还熟），两人终于甩掉了身后的叫骂和脚步声，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安全点”——老张回收站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外。
两人几乎同时扑倒在冰冷的铁皮外墙上，胸膛剧烈起伏，像两台拼命鼓风的破风箱。
汗水如同小溪般流下，浸湿了本就肮脏的衣服。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血腥味（李莽的）、油污味（叶拾手上）和劫后余生的味道。
李莽大口喘着气，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怀里的金属盒还在，脸上青肿的嘴角咧开一个痛并快乐着的傻笑。
他转过头，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叶拾，那双倔强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和一丝好奇。
“谢…谢了！
兄弟！”
李莽喘息着，声音因为打斗有些嘶哑，但很洪亮，“没你，东西就没了…可能还得挨顿狠的！
我叫李莽！
草头李，莽撞的莽！
你呢？”
“咳…咳咳…”叶拾也被自己的喘息呛了一下，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头、身材更结实的“草头李莽”，又瞥了一眼他那个视若珍宝的金属盒，摆摆手：“嘶…小事！
我叫叶拾。
树叶的叶，拾荒的拾…咳咳…” 他没说自己为什么出手，但眼神在李莽身上打量了一下。
这小子刚才爆发的力气，绝对不是普通人！
刚才那一下过肩摔，力量至少有战士级初阶的水平！
这街头斗殴天赋也是没谁了。
“不管怎么说，谢了！
叶拾兄弟！”
李莽很执着地道谢，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这帮王八蛋！
灰鼠帮的！
那个地方明明就是废墟荒着，我进去看看捡点废铁卖怎么了？
非说他们的地盘！
看到这盒子漂亮就硬要抢！
这是我爸留下的唯一东西了，打不开也卖不了钱，但…不能给他们！”
他说着，又抱紧了点盒子。
打不开的盒子？
唯一遗物？
叶拾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叶拾感觉自己扶着墙的手在刚才的激烈跑动中，似乎沾上了点什么。
低头一看，是和刚才被自己揍的混混衣服摩擦留下的痕迹，还沾了点李莽肩膀上蹭到的尘土和血迹混合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甩了甩手，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李莽那条破T恤袖子边缘的一个明显被撕裂开的口子边缘。
那布料粗糙，沾着汗渍和干涸的血迹。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块破布的刹那——叮！
拾取特殊物品：[沾染武道气血与强烈意志的破布]。
物品蕴含微量生命精气（气血）与不屈战意。
获得能力碎片：[微弱气血感应（被动，LV1）] - 可模糊感知半径三米内近身人形生物的气血旺盛程度与大致生命活力强弱（气血旺盛者如刚剧烈运动者、强身健体者感知稍明显）。
**一股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感知能力涌上心头！
叶拾几乎是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将这种新获得的模糊感应能力投向了近在咫尺的李莽！
嗡！
在他的意念中，李莽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极其微弱、难以看清的暗红色微光笼罩着！
这光芒在胸口和双臂的位置相对浓郁一些，脸上那被揍得青肿的地方，光芒则显得有些紊乱和微弱。
尤其是现在剧烈喘息后，那层气血之光似乎有些……黯淡？
像是过度使用被榨干了一些？
但这总量…明显远超叶拾自己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气息！
果然！
这小子真的练过！
而且练得很拼命！
叶拾心中了然。
这个新能力……简首是“人形探伤仪”和“基础战斗力指示器”啊！
“叶拾？
怎么了？
你脸色不太好？”
李莽看着叶拾突然发愣盯着自己的破衣服看，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脸，“是不是刚才连累你挨揍了？
伤到了？”
“咳！
没事！”
叶拾回过神，立刻掩饰住眼中的惊喜。
他看着李莽那张写满感激和一丝迷茫的年轻脸庞，又想起这家伙刚才那股宁死不屈的倔强劲，再看看脑海里新增的“苟命系神技”和兜里那一个信用点……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这李莽，打架够猛（虽然技术糙），看着脑子一根筋（可能好忽悠？
），关键是重情义（为了亡父遗物敢拼命）！
这不就是……完美的……打手兼伙伴的雏形吗？
一起拾荒，有人当保镖啊！
还能分担火力！
叶拾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疲惫但真诚（？
）的笑容：“李莽兄弟，以后……别一个人去那种偏僻地方了。
那帮孙子记仇着呢。
那盒子……真打不开？”
李莽有些沮丧地摇摇头：“从小就在我这儿，怎么也弄不开，跟焊死的一样。”
叶拾点点头，没再追问。
他瞥了一眼夜色中老张回收站紧闭的铁皮门内透出的微光，又转头看向李莽：“走吧，这里也不安全，万一那帮家伙寻过来…我知道有条近路，先去我那儿坐坐？
看你伤的不轻…我那还有半瓶捡来的红花油。”
他开始忽悠。
红花油？
那是老黄历了，估计早被当废品卖了，但邀请要真诚嘛。
李莽看着叶拾“诚挚”的眼神，又感受着身上***辣的痛楚，再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信任：“好！
听你的！
叶拾兄弟！”
他似乎认定了叶拾是个讲义气的好人。
两人互相搀扶着（主要是李莽扶着叶拾？
），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旧城更加幽深的巷弄阴影里。
黑暗中，老张回收站那扇铁皮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那只浑浊的老眼在门缝后一闪而逝，又悄然隐没在黑暗里。
仿佛刚才外面激烈的逃亡和刚刚萌芽的“兄弟情谊”，都不过是旧城夜晚的一抹平常烟火。
而那暗红色的电线，在角落的杂物堆里，在昏暗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黯淡的流光，悄然闪过，转瞬即逝。
(第一卷第三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