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沈青月
她微微启唇，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夫人您……在叫我？
清辞是我的名字，可您二位是？”
林氏再也忍不住，泪水再次决堤。
她猛地扑上前，这一次，准确无误地将沈清辞紧紧拥入怀中。
那力道之大，几乎让沈清辞踉跄了一下。
“是你，我的儿！
这眉眼，这轮廓，错不了。”
林氏哭得肝肠寸断，双手颤抖着抚摸着沈清辞的头发，脸颊，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十年了，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的清辞……娘的心肝啊……”沈威将军也大步上前，这位铁血将军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伸出宽厚的大手，似乎想拍拍女儿的肩膀，又怕吓到她，最终只是沉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清辞，我是你爹。”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清辞被林氏抱得紧紧的，鼻尖萦绕着陌生的，属于母亲的温柔柔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妇人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汹涌的情感。
她身体微僵，片刻后，才缓缓抬起手臂，有些生涩地，轻轻地回抱住了林氏，低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呼唤，如同打开了情感的闸门，让林氏哭得更加不能自己。
顾砚舟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认亲场面。
“女儿……随爹娘回府。”
她轻声应道，声音柔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依赖。
林氏闻言，更是心疼不己，连忙替她拢了拢鬓边的散发，连声道：“好，好，我们回家！
回家！”
沈威将军威严的目光扫过药堂，自有亲兵上前处理后续事宜。
他亲自护在妻女身侧，林氏紧紧握着沈清辞的手，仿佛怕一松开女儿又会消失不见。
一家三口，在亲兵的簇拥下，走出了弥漫着血腥与药味的长春堂，踏入门外依旧淅淅沥沥的烟雨之中。
沈清辞随着那对气势不凡的将军夫妇离去后，长春堂仿佛才从一场大梦中惊醒。
伙计阿福张着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掌柜她竟然是将军府的小姐？”
“我的老天爷！”
长春堂的大夫扶着药柜才站稳，看着地上那滩清洗后仍残留暗红的水渍，又望望门外早己空寂的雨巷，恍如隔世。
“谁能想到，平日里素衣布裙，碾药施针，待人温和的沈大夫，竟是车骑将军府的嫡千金，这……这真是……”堂内仅剩的几个病人和学徒也聚拢过来，七嘴八舌，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激动。
“怪不得，我就说沈大夫那通身的气度，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言谈举止都透着说不出的雅致。”
“可不是，施医问药，心细如发，待人接物更是没得挑，原来是金枝玉叶，将军府的小姐竟在我们这小药堂里悬壶济世。”
“那刚才那对威风凛凛的将军和夫人，就是沈大夫的爹娘了，那气势真强。”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也冲刷着方才的杀机和此刻的温情。
沈清辞坐在平稳的马车里，听着车外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林氏眼睛通红，不停的打量着女儿。
她微微侧头，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象州街景，眼神沉静如水，深不见底。
将军府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又在她身后沉沉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灯火通明的厅堂里，仆从肃立，华服美婢侍立两旁，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一种属于高门大院的严肃。
沈清辞站在堂中，素衣青裙，与这锦绣堆叠的富贵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她微微垂首，姿态恭顺，等待着接下来的父慈母爱和必然的。
她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轻轻摩挲。
窗外雨声依旧，檐角的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晃，光影在沈清辞沉静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一道不易察觉的人影，在府邸高墙的阴影处一闪而逝，如同融入了这无边的夜色。
将军府的正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却驱不散沈清辞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疏离。
方才短暂的叙旧温情，被几位闻讯赶来的兄长带来的礼物和关切话语冲淡了些许。
大哥沈铮送来了珍贵的百年老参，二哥沈锐带来一套上好的文房西宝，三哥沈锋则捧着一匣子流光溢彩的珠钗首饰。
他们或沉稳，或爽朗，或跳脱，言语间都透着对失而复得妹妹的疼惜与弥补之意。
沈清辞一一应对，笑容温婉得体，道谢也恰到好处，心情平和。
就在气氛看似融洽之际，一道带着明显不悦与尖利的女声打破了平静：“呵呵，原来是姐姐回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云锦襦裙的少女，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正处于豆蔻年华的岁月，容貌娇艳，柳眉杏眼，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
正是这十年来代替沈清辞生活在将军府，被沈威夫妇视为掌上明珠的养女——沈青月。
她径首走到厅中，目光像带着刺的钩子，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沈清辞，从她素净的发髻，未施脂粉的脸庞，宛如霁月清风。
“啧，”沈青月撇撇嘴，声音带着刻薄:“爹，娘，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把姐姐带回来了，今天赠送那么多礼物，莫不是过几天就能赠送半个将军府了。”
沈威脸色一沉，喝道：“青月，休得胡言，这是你嫡亲的姐姐。”
林氏也皱紧了眉头，不悦道：“月儿，你姐姐清辞在外受苦，如今回家是天大的喜事，你怎可如此说话？”
沈青月被父母当众呵斥，脸上更是挂不住，声音陡然拔高：“正是姐姐回来了，所以才要说道说道，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呢？”
“我也为姐姐好，若是姐姐回来，不学礼仪，只怕会给府里招来麻烦。”
沈青月说道。
大哥沈铮眉头紧锁：“青月，慎言清辞妹妹流落在外是遭了大难，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好好陪伴，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