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落在屋檐的瓦片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不经意间扰人清梦。
窗外的风送了进来,轻撩白色纱幔,美人榻上女子的青丝飞扬,丝丝缕缕,为这静谧的画面增添了几分旖旎。
只是榻上女子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似在梦魇……梦中,寝屋里陈设很是老旧,桌案上铺洒着厚厚的灰尘,屋中一位衣裳破败的女子匍匐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那华服女子,那华服女子面容生得清丽多彩,样貌十分的惹眼。
跟匍匐在地上的女子面容大相径庭。
时滢倨傲的扬起下巴道:“我的好长姊,你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我很好。”
女子目光落在时滢身上看了半晌,方才沙哑着声音开口。
“那小妹我便安心了。”
她娇声响起,在这破败的屋子里倒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时滢,你要什么我都由你,只是求你……救救母亲跟小叔,还有阿沚…她……咳咳咳。”
女子眉目间沉沉戾气,一双眼睛如死水般,她沙哑着声音卑微的祈求着。
时滢闻言轻轻笑了起来,笑里带着几分讥讽。
她缓缓蹲下身子,莹白的指尖捏着女子的下巴,冷声说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们己经死透了。”
“你说什么!”时溪闻言彻底的慌了,忙拉着时滢的衣角艰难问道。
“我说,时瑜跟苏如雪己经死了,至于时沚嘛,她既然这么想要陪你们,我不介意送她上了路!”
时溪瞳孔蓦然瞪大,泪珠止不住的从颊边一滴接着一滴滚落。
“时滢!
当年你的父母皆早逝,你外祖父拖孤到我父母这里,是我父母收留了你,我小叔更是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待他们!”
看着高高在上的时滢,时溪撕心裂肺的质问着。
时滢用力扯出被时溪拽在手里的裙摆,眼神十分的嫌恶道:“时溪!
你母亲当年不过是看我可怜罢了,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
随意打发我,自从你那短命的爹死后,你母亲把我嫁给一个小门小户的书生,就连时沚那***的婚事都比我好,足矣见苏如雪的偏心!”
说着时滢眼眸微眯,露出一丝狠毒:“至于时沚那***,她不是向来对你们子爵府情深意重吗,如此我便送她跟你们一起上路了,此刻应该跟你的母亲还有小叔团聚了,就只剩你了。”
时溪愤然道:“时滢,你竟连时沚也不放过,她可是你亲舅舅的女儿!
是你的亲表姐!”
“那是她咎由自取!”
时滢暴喝一声道。
时溪质问:“你眼看着时家满门覆灭,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别忘了你也随你生母姓时!”
“时溪!”
似是被戳到了痛处般,时滢怒喝一声:“我是姓时没错,可我检举有功啊,你们诚安子爵府联合怀王府造反的证据,是我大义灭亲自指证出来的,上面有人自会保我。”
“你....”时溪瞬间明白些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道:“你……你所做的一切另谋其他?”
时滢冷笑一声,“你放心,你马上就可以跟他们团聚了。”
说着便一脚踩在她脑袋上。
“啊!”
时溪痛的额头冒着冷汗伏在地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
“啊!”
时溪一声惊吼,立马从美人榻上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榻边西角挂着的香包,随着她剧烈的动作在空中来回晃荡。
“姑娘~姑娘可又是梦魇了?”
半夏听到动静立马跑了过来,赶忙帮时溪顺着背。
“姑娘,这是怎么了。”
木香也立马拿着扇子走了进来,帮时溪打着扇子。
“我无妨。”
时溪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在睁开眼时,眸中己然恢复平静。
木香立马担忧道,“自从前些日子姑娘掉进池子里后,就老是梦魇,要不咱们同夫人说说,让夫人给姑娘请个大师驱驱邪可好?”
时溪轻摇了摇头,语气轻柔道,“我没什么大碍不必劳烦母亲,小叔最近刚科考完回来,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母亲肯定得多花些心思照看他,这些小事就别让母亲知道免得她担忧。”
“还是姑娘思虑得周全。”
半夏赶忙点头轻轻拍着时溪的背。
木香笑了笑接口说道,“姑娘向来懂事孝顺,什么事都想得面面俱到,只是夫人这些日子不光操心着子爵科举的事儿,还忙着给三姑娘挑选未来夫婿呢。”
时溪面色有些不虞,她重生己半月有余,重生的这些时日,她老梦见前世临死的画面。
木香瞧着时溪的神情,推了推半夏的胳膊十分忧虑道:“你说姑娘自从落水后,我就觉得怪怪的。”
半夏瞧着时溪也跟着蹙起秀眉来。
时溪看着两个自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悄悄咬着耳朵,心中十分的怅然,木香跟半夏上一世因为保护自己而死。
时溪不由得心中怜爱,勾唇笑起来道:“你们两个又在说我什么小话呢?”
半夏跟木香见时溪终于露出笑意,顿时舒了口气。
半夏忙道,“天可怜见儿的,我们就是担心姑娘,怎么可能说姑娘坏话。”
“是呢,咱们疼姑娘还来不及呢。”
木香巧笑道。
“好好好,就属你们嘴甜。”
时溪笑着逗她们,屋中的气氛顿时活泛了不少。
“咳咳咳~”时溪端着茶杯,轻轻抿了口,看着窗外飞扬的雨丝,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木香十分心疼道,“我去把窗子关上,姑娘自小身子就不好,就别吹风了。”
时溪淡淡道,“无妨,我倒是觉得这绵绵细雨甚好,细雨轻洒,檐角嘀嗒。”
半夏笑着道,“我记得姑娘小时候因为身子不好,最不喜欢下雨天了,现在倒是颇喜欢下雨天了呢。”
时溪微笑,“听着雨声,倒是让人心静了不少。”
随后看向木香问道,“你刚刚说母亲在帮时滢相看什么?”
木香露出一丝笑意,高兴道,“姑娘你跟池小侯爷的婚事在即,夫人自然就操心三姑娘的,这几日都在给三姑娘物色未来夫婿呢。”
她的母亲苏如雪,是个心善的女子。
可惜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她疼爱的养女给害死了。
既然回来了,这笔账,一定得好好算算!
时溪想着忽地脸色白了一白,整个人都带着些许病态的美感。
只是那双黑漆漆的双眼如葡萄般的水灵,倒是添了一丝灵气。
时溪拿帕子掩着唇轻轻咳嗽,淡淡问道,“你可打听到了?
母亲相中了哪家?”
时溪自然知道苏如雪为时滢选的那家,是她外祖父门下的一个书生。
那书生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在上京城也算是个小富户是家中的独子,父母为人正首良善性子敦厚,那书生人品才学自然是没得话说。
若时滢日后嫁过去必然是不会吃苦的,苏如雪为时滢可谓是实打实打的疼爱,操碎了心。
可惜了,这样的疼爱,时滢并不领情。
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自然是看不上那样的小门小户,她的眼光高着呢。
时滢自小跟着她去过定安候府,那样的显赫门第,见多了自然也就眼高于顶,又怎会甘心嫁给小门小户的人家。
木香忙说着,“是咱们苏家老爷门下的一个书生,听青嬷嬷说那书生,生的俏的很呢,文采也十分的好,家中也算殷实,还是家中独子呢,三姑娘嫁过去不用应对妯娌姊妹的关系,有咱们诚安子爵府还有子爵跟夫人的名头在,那书生家自然是不会薄待咱们三姑娘的。”
半夏帮时溪轻轻扇着扇子道:“是啊,咱们姑娘有的,二姑娘三姑娘也是有的,如今瞧着这样好的婚事,三姑娘知道必会高兴的。”
高兴?
呵呵!
时滢会高兴才怪呢!
恐怕时滢早就怨恨上苏如雪了,给她找的是定安候府这样的高门第,给她找的却是小门小户的书生。
她怎会高兴!
又岂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