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旭的柴刀还沾着裂骨兽的血，他用布草草擦了擦，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都给我听好了！”
内门弟子李昂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柄闪烁红光的长刀，“屠山兽突破了外围防线，长老们正在布置‘锁灵阵’，你们的任务是清理漏网的低阶妖兽，谁敢后退，按叛门处置！”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王猛却摩拳擦掌：“锁灵阵？
那可是能困住三阶妖兽的阵法，咱们跟着捡便宜就行！”
欧阳旭注意到苏清月站在李昂身边，她手里握着根银色长鞭，鞭身缠绕着淡淡的风纹。
看到欧阳旭，她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示。
队伍很快出发，沿着蜿蜒的山路向黑风渊行进。
越靠近渊底，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偶尔能看到被撕碎的修士衣物和断裂的武器。
“前面有动静！”
赵雷突然拉住欧阳旭，指着路边的灌木丛。
一阵窸窣声后，三只裂骨兽窜了出来，它们的骨刺上还挂着碎肉。
王猛率先冲上去，挥舞着长刀劈向最前面的一只：“正好缺块精魄！”
欧阳旭没有急着动手，他发现这些裂骨兽的眼神有些异样——不像之前那只那样充满野性，反而带着一丝恐惧。
“小心！”
苏清月的声音突然传来。
欧阳旭猛地回头，只见一只体型比普通裂骨兽大上一圈的妖兽从树上扑下，它的骨刺泛着黑色，爪牙间滴落的涎水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变异裂骨兽！”
李昂怒喝一声，红光长刀劈出一道五尺长的刀芒，“王猛，带新人退后！”
刀芒斩在变异裂骨兽身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它嘶吼着扑向李昂，速度比普通裂骨兽快了数倍。
“《焚天掌》！”
苏清月飞身跃起，手掌带着灼热的气浪拍向妖兽后脑。
这是纳元期才能施展的功法，五尺范围内的空气都被烤得扭曲。
变异裂骨兽吃痛，转身撞向苏清月。
就在这时，欧阳旭突然发现它的后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凝结着黑色的冰晶。
“它受伤了！”
欧阳旭大喊着冲上前，柴刀对准妖兽的伤口刺去。
变异裂骨兽痛得狂啸，尾巴横扫过来。
欧阳旭下意识地运转灵力，身体竟像被风托着般向后飘出三尺，恰好避开攻击。
这是《裂风拳》的身法，他以前从未完全掌握。
“好机会！”
李昂抓住空隙，长刀刺入妖兽眼眶。
变异裂骨兽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苏清月落在欧阳旭身边，喘息道：“你刚才的身法……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欧阳旭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一刻，他仿佛能听到风的流动。
李昂剖开妖兽的头颅，取出一颗发黑的精魄：“不对劲，裂骨兽从不会变异出腐蚀能力，这像是……”他的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地面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有巨兽正在靠近。
“是屠山兽！”
有人尖叫起来，“锁灵阵破了！”
李昂脸色大变：“所有人退回第二防线！
快！”
撤退的队伍像受惊的羊群，混乱中，欧阳旭被推搡着摔下斜坡。
他滚了十几丈才停下，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幽暗的山谷，周围布满了发光的矿石。
“这是……灵髓矿？”
欧阳旭认出这种矿石，赵雷说过，妖兽靠吞噬含灵髓的矿石成长。
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传来，他循声走去，发现山壁下有个山洞。
洞口的藤蔓后，蜷缩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它的前爪被一根黑色的锁链穿透，锁链上刻着复杂的符文。
小兽看到欧阳旭，吓得瑟瑟发抖，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它的体型像只幼狼，却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翅膀，翅膀边缘泛着淡淡的雷光。
“风雷系妖兽？”
欧阳旭愣住了，这种双系妖兽极其罕见。
他刚想靠近，小兽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山洞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欧阳旭迅速躲到岩石后，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屠山兽走了出来。
它的背上插着数支断裂的箭羽，左眼血肉模糊，显然刚经历过大战。
但最让欧阳旭震惊的是，这只屠山兽的前爪抱着一具人类修士的尸体。
那修士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胸口插着一柄匕首，匕首的样式……和王猛腰间的那柄一模一样。
屠山兽将尸体轻轻放在地上，用鼻子蹭了蹭修士的脸颊，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它的动作里没有丝毫暴戾，反而充满了悲伤。
欧阳旭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来。
门派里都说妖兽皆恶，可眼前这只三阶妖兽，却在为死去的人类哀悼。
就在这时，王猛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那畜生肯定躲在里面！
找到它，咱们就发财了！”
屠山兽猛地抬头，金色的瞳孔里瞬间充满杀意。
它将小兽护在身后，发出震耳的咆哮。
“快看！
是屠山兽！”
王猛带着两个跟班冲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他脸色微变，随即狞笑道，“还有只风雷系幼兽，这下发达了！”
屠山兽扑向王猛，却因为伤势过重，动作慢了半分。
王猛躲开攻击，抽出匕首刺向它的伤口：“老东西，你的精魄我要了，那小畜生也归我！”
欧阳旭终于明白过来。
死去的修士恐怕是发现了王猛私藏灵髓矿的秘密，才被灭口。
而屠山兽和这修士之间，显然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住手！”
欧阳旭从岩石后冲出来，柴刀劈向王猛的手腕。
王猛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被劈了个正着，匕首掉在地上。
“是你这小子！”
他又惊又怒，“给我一起杀了！”
两个跟班扑向欧阳旭，他运转《裂风拳》，在狭窄的山洞里腾挪闪避。
柴刀虽然普通，但在他手中却带着风声，每次劈砍都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另一边，屠山兽己经压制住王猛，巨大的爪子眼看就要拍下去。
突然，王猛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箓，往地上一拍：“爆！”
符箓炸开，产生的气浪将屠山兽掀飞出去，撞在山壁上。
它咳出一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再也没能成功。
“三阶妖兽又怎样？
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王猛狞笑着走向奄奄一息的屠山兽，“你的精魄，够我换不少灵石了。”
欧阳旭心急如焚，却被两个跟班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他看着屠山兽绝望的眼神，又想起苏清月教他的运气法门，突然将灵力全部灌注到柴刀上。
“裂风——”他大吼一声，刀锋带着青色的气流，竟劈出一道三尺长的气劲。
这是启灵期本不该有的威力！
气劲斩在一个跟班的背上，将他掀飞出去。
欧阳旭趁机冲到王猛身后，柴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
王猛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阳旭：“你……你怎么可能……妖兽不是生来就该被屠杀的。”
欧阳旭的声音很冷，“就像人，也不是生来就该是好人。”
屠山兽看着他，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爪子上的锁链扯断，然后用鼻子把小兽推向欧阳旭。
“你要送它走？”
欧阳旭愣住了。
屠山兽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
远处传来修士的呼喊声，显然是有人找来了。
它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类尸体，又看了看欧阳旭，突然猛地撞向山壁。
巨石滚落，瞬间将洞口堵住。
“它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王猛喊道。
欧阳旭却明白了屠山兽的用意。
它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们争取时间。
他抱起瑟瑟发抖的小兽，看着那堵厚厚的石墙，心中百感交集。
门派里说的“妖兽皆恶”，到底是真相，还是有人刻意编织的谎言？
那个死去的修士和屠山兽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快想想怎么出去！”
王猛的声音带着恐惧，“要是被人发现我在这里，私藏灵髓矿的事就暴露了！”
欧阳旭冷冷地看着他：“你更该担心的是，杀害同门的事。”
小兽突然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细微的叫声。
欧阳旭低头，发现它的爪子指向洞壁的另一侧，那里的岩石颜色比别处要浅。
他走过去敲了敲，里面传来空洞的回声。
“这里有通道！”
就在这时，石墙外传来苏清月的声音：“欧阳旭！
你在里面吗？”
欧阳旭心中一喜，刚想回应，却被王猛抓住了手腕。
“别出声！”
王猛压低声音，“只要我们从密道出去，就说没见过对方，这事就算了了。
不然你以为，他们会信你这个新人，还是信我？”
欧阳旭看着王猛眼中的威胁，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兽，突然笑了。
他想起娘说过的话：“人这辈子，总得信点什么，不然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他提高声音喊道：“苏师姐，我在这里！
王猛也在！”
王猛脸色大变，扑上来想捂住他的嘴。
欧阳旭侧身避开，同时将小兽塞进怀里，用衣服裹好。
石墙被劈开一道裂缝，苏清月的身影出现在外面。
当她看到地上的尸体和王猛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王猛，你涉嫌私藏灵髓矿、杀害同门，跟我回执法堂接受审问！”
王猛还想狡辩，却被随后赶来的执法弟子按住。
他看着欧阳旭，眼中充满了怨毒：“小子，你给我等着！”
欧阳旭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到那堵石墙前，对着里面深深鞠了一躬。
苏清月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做得对。”
她顿了顿，又说，“那只幼兽……你想留下它？”
欧阳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它没有伤害任何人。”
苏清月看着他怀里露出的毛茸茸的翅膀，沉默片刻：“风雷系妖兽有认主的习性，你若留下它，就得负责到底。”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丹药，“这是‘凝气丹’，能帮你稳固启灵期的修为。”
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黑风渊的暴动己经平息，但欧阳旭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小兽，感受到它轻微的心跳。
也许，真正的修仙之路，不是一味地杀妖取魄，而是在看清世界的复杂后，依然能守住自己的本心。
他抬头望向九霄阁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而他怀里的小兽，或许就是解开这些秘密的钥匙。
“以后，就叫你风雷吧。”
欧阳旭轻声说。
怀里的小兽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一声温顺的呜咽。
阳光穿过云层照进山谷，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