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亲传弟子
苏星遥跪在冰冷的岩石上。
他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柄插在寒冰里的剑。
前方三步开外,江疏影一身纤尘不染的霜色广袖道袍,负手而立,望着翻腾的潭水。
晨光勾勒出他清绝的侧影,也衬得他周身气息愈发疏离,仿佛与这寒潭冻石融为一体。
天道地灵的掌门和几位峰主,长老作为见证,远远站在寒潭外围的松树下,神色各异。
虚道掌门捋着胡子,眼神在江疏影和苏星遥之间转了两圈,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味。
“有意思,有意思!”
戒律堂长老面色严肃,目光如电。
“怎么感觉这小子好像很不服。”
紫官仙子捂着嘴轻笑,“我看这苏侄儿挺顺眼的呀,当然啦~颜音仙尊还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呀!”
“瞧瞧,要是我俩结成道侣,那不得双杀啊。”
紫官仙子一身紫罗仙纱,美的美轮美奂,追求者除了自身的仙门。
还有排得上名的三大仙门,万海竟,绝灵古,天机门等更是想明抢,可惜打不过呀~可惜紫官仙子的心一首在颜音仙尊身上啊!
徐清暗自嘀咕:“***!”
但更多的则是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毕竟江疏影可是那孤月上的昙花百年无一例,今天居然破例收亲传弟子,实在罕见。
徐清站在掌门的身后,月白锦袍在晨光下显得温润如玉。
他看向苏星遥的目光充满了鼓励和担忧,当苏星遥看过去时,他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缕暖阳,稍稍驱散了苏星遥心头的寒意,也让他攥紧的拳头松了松。
也只有徐师兄,是真心待他的了。
“拜。”
司仪长老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越。
苏星遥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恭恭敬敬地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弟子苏星遥,叩拜师尊!”
声音洪亮,带着刻意的激动和孺慕。
他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一个乌木托盘。
盘中并非什么奇珍异宝,只有三样朴拙之物。
一捧取自棠月峰最贫瘠崖缝里的新土,象征扎根于此,一截被雷火劈焦却依旧挺立的古松枝桠,象征坚韧不屈。
还有一个,是他用海棠居,院前的海棠树树枝,做了一个发簪,黑色的发簪被磨得发亮。
这是他还没有出任务的时候就己经准备好了的,做之前是真心赠予,现在吗?
哎呀!
做都做了,要不然拜师理显得多寒碜,多没心意呀。
江疏影终于转过身。
琉璃般的眸子扫过托盘上的三样东西,在触及那支发簪时,目光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快得让苏星遥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伸出手,指尖依旧带着那种玉石般的微凉,他拿起了那支发簪。
没有多看苏星遥一眼,对着托盘上剩下的新土和焦木枝淡淡开口:“礼成。
起身。”
声音清冷无波。
拜师礼草草结束。
虚道掌门和各峰主长老带着满腹心思散去。
徐清快步走到苏星遥身边,关切地扶住他起身:“苏师弟,恭喜你呀,昨日的伤势可愈?
我们去搓一顿呀。”
他自然地伸手去探苏星遥的额头。
苏星遥下意识地避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有点乱。
“我好了,多谢师兄关心。”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江疏影离开的方向。
那抹霜白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通往棠月峰的小径深处。
“江师叔性子是冷了些,但他既收你为亲传弟子,便不会像对待普通弟子那样,定会悉心教导。”
徐清温声安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微暗,随即又扬起温和的笑意,“那走吧,晚上你陪我喝一点。”
他新的住所是竹舍清幽雅致,推开窗就能看到棠月峰陡峭的崖壁和翻涌的云海。
徐清亲自送他过来,又叮嘱了几句勤勉修行的话,才在苏星遥再三保证没事后离去。
人一走,苏星遥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站起身,环顾这间属于“亲传弟子”的竹舍。
地方清静,离海棠居很近。
很好,方便他“尽孝”,也方便他……探查那人虚伪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苏星遥开始了他的“潜伏”。
白日里,他扮演着一个沉默寡言、刻苦修行、对师尊满怀敬畏的新晋亲传弟子。
江疏影的教导方式极其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手抬高三寸。”
“灵力运转迟滞,愚钝。”
“这一式,练到日落。”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丝温度。
动作稍有偏差,迎接他的就是一道精准刺骨的寒风,抽在腕骨或膝弯,痛入骨髓,却不会留下明显伤痕。
苏星遥默默承受着,将每一次疼痛都转化为对江疏影更深切的恨意,牙根几乎咬碎。
他故意在练一套基础剑诀时,将灵力运转的路径偏移了极细微的一丝。
这丝偏移极其隐蔽,短时间内只会让灵力滞涩,长此以往却会悄然损伤经脉,是极其阴损的“自毁”之法。
他等着江疏影发现,等着看他震怒或失望的嘴脸。
然而,江疏影只是负手立在一旁的崖边,目光投向浩渺云海,似乎对他的演练毫无兴趣。
就在苏星遥以为对方根本不会察觉时,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随风飘来。
“心浮气躁,难成大器。”
紧接着,一股精纯而柔和的灵力,如同温润的溪流,无声无息地自他后心命门穴涌入。
那灵力精准地抚过他故意偏移的灵力节点,如同最高明的工匠,不着痕迹地将那危险的错处轻轻拨回正轨!
滞涩感瞬间消失,针扎般的刺痛也缓解了大半!
苏星遥浑身一僵,演练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江疏影依旧清冷的背影。
那背影孤绝地立在云海之畔,仿佛刚才那救他于无形、替他拨乱反正的援手,只是他痛极产生的幻觉。
错觉?
又是错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更深重的困惑,如同藤蔓缠住了苏星遥的心。
他死死盯着那个背影,几乎要将对方看穿。
这天傍晚,江疏影被掌门传召议事。
苏星遥看着那抹霜白的身影御剑消失在云海尽头,心中一动。
机会!
他功力猛增的机会来了,他记得上一世江疏影有能增进功力的丹药。
江疏影就是靠那个丹药突破修为的。
他悄然潜入了海棠居。
殿内空旷寂寥,弥漫着江疏影身上特有的清冷雪松气息。
他目标明确,首奔内室。
书案上纤尘不染,只放着几卷摊开的古籍和一柄玉尺。
他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秘密的角落。
当他的手指拂过书案侧面一处不起眼的木纹时,指尖传来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
有暗格!
他屏住呼吸,用一丝灵力小心探入。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木板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不大的空间。
里面没有秘籍,没有法宝,只有一张泛黄的纸。
苏星遥将它取出,展开。
纸上的墨迹有些晕染,显然年代久远。
那并非什么高深的符箓或图纸,而是一幅画。
画风稚拙,明显出自孩童之手。
画上是两个手拉手的小男孩,站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
一个男孩稍高些,穿着简单的布衣,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清冷的影子。
另一个男孩矮小些,圆头圆脑,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画纸的右下角,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三个小字:“赠阿影。”
阿影?
谁?
居然送了这么幼稚的东西,这么冷血的江疏影居然还这么视若珍宝。
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