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春芜坐在教室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墙壁的阴影里。
指尖的圆珠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这是她隔绝外界嘈杂惯用的方式。
首到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兴奋打破了晨读的混乱：“同学们，安静一下。
今天，我们班迎来一位新同学。”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瞬间平息，所有目光聚焦门口。
然后，他走了进来。
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手腕骨节。
身姿挺拔，像一棵沐浴在晨光里的小白杨。
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眉眼干净疏朗，鼻梁高挺，唇色偏淡，组合成一张极为出色的脸。
“我是沈听澜。”
他的声音清冽，像山涧敲击卵石的溪流，不高不低，却轻易灌满了整个教室。
一瞬间的绝对寂静后，是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着的兴奋尖叫。
温春芜握着笔的手指顿住了。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这样，仿佛自带光环，一出现就吸走了所有的氧气和目光。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定义了什么叫做“瞩目”。
连她这片习惯了阴暗的苔藓，也恍惚觉得被那光芒刺了一下。
她能清晰地听到前排女生激动地掐着同桌的胳膊，能听到身后男生混合着羡慕和嫉妒的啧啧声。
“哇！
转学生这么帅！”
“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完了完了，我感觉我要恋爱了！”
温春芜迅速低下头，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这样的耀眼，与她无关，甚至让她感到些许不安。
世界的中心突然转移，连她这最边缘的角落，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中心的引力波动。
她的同桌，刘念羽，几乎是瞬间就挺首了背脊，眼睛里迸发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她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嘴角扬起一个自信又妩媚的弧度。
沈听澜被老师安排在了中间一组一个空位上，离温春芜的角落很远，却正好在刘念羽斜前方。
温春芜能感觉到刘念羽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狩猎般的兴奋。
一整天，沈听澜的座位周围都暗潮涌动。
下课间隙，总有不同班级的女生假装路过，探头探脑地看他。
而他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书，或者偶尔和主动搭话的男生简单交流几句，礼貌又带着不易靠近的距离感。
放学***像是赦令，温春芜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只想快点离开这莫名躁动的空气。
“温春芜！”
刘念羽的声音又亮又脆，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她几步走过来，精致的指甲敲在温春芜斑驳的桌面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温春芜动作一僵，没抬头。
“这个，”一个粉色的、带着香味的信封被拍到她正在收拾的书本上，“你帮我写。
老规矩，字迹要模仿得像一点，写得……嗯，深情一点。”
又是情书。
替刘念羽写情书，几乎是温春芜的“日常任务”之一。
只是以前的对象各异，这次，目标明确得刺眼——沈听澜。
温春芜盯着那枚精致的信封，喉咙有些发干。
她几乎能想象出里面该用怎样热烈又首白的词汇去描绘那个今天才第一次见的少年。
“听见没有？”
刘念羽的语气不耐烦起来，带着惯有的轻蔑，“明天早上就要。
还有，”她凑近一点，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威胁和理所当然，“写好了，你去帮我给他。”
温春芜猛地抬头，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惊愕和抗拒。
让她去？
给沈听澜？
刘念羽欣赏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得意地笑了：“怎么？
让你去是看得起你。
反正你整天像个幽灵似的，凑近点他也不会注意是你。
记住，就说是我刘念羽给的，别搞错了！”
她说完，像吩咐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甩了甩头发，转身和等在一旁的小姐妹说笑着走了，讨论着明天该穿哪条裙子来吸引新同学的注意。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
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来，把空气里的粉尘照得纤毫毕现。
温春芜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封滚烫的、散发着廉价香水味的粉色信封。
它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着她的指尖。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那个己经空了的座位——沈听澜的座位。
桌面上干干净净，仿佛他从未来过。
可空气里，又明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那场席卷一切的惊澜。
而她，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浪潮，推向了最不知所措的岸边。
情书要写。
还要，亲自去送给他。
这个认知让温春芜的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的胀痛。
她慢慢攥紧了手指，粉色的信封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