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书桌，那枚粉色的信封像一块灼眼的烙印，摊在摊开的练习册之上，旁边是几张被揉皱的废纸。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刘念羽身上那甜腻的香水味，令人呼吸不畅。
她提起笔，笔尖悬在信纸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写什么？
写他惊为天人的容貌？
写他清冷干净的气质？
写他一来就引起的轰动？
这些词汇在温春芜的舌尖滚动，却都觉得苍白又可笑。
她对他一无所知，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那短短一天的远观和周围人喧嚣的评价。
而这些，根本构不成“喜欢”的理由。
可是刘念羽要的，就是这种肤浅又首白的狂热。
温春芜闭上眼，努力回想刘念羽平时说话的语气和用词。
“帅死了”、“心跳加速”、“做梦都会梦到”、“一定要得到你”……这些碎片化的、大胆奔放的句子在她脑子里碰撞。
她最终落笔，字迹刻意模仿着刘念羽那种略带潦草和张扬的风格。
每一个字都写得很慢，很挣扎，仿佛不是在书写，而是在进行一次缓慢的凌迟。
她描绘着根本不存在的“心动瞬间”，编造着少女怀春的羞涩与热情。
字句流畅，甚至堪称“范文”，但只有温春芜自己知道，这薄薄一张纸，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她无法言说的别扭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酸楚。
写到最后，落下“爱慕你的：刘念羽”时，她的指尖微微发凉。
这封信，将会被送到沈听澜手里。
他会怎么想？
会觉得刘念羽轻浮吗？
还是……或许也会为这样首白的告白而动容？
毕竟，刘念羽是那样明媚耀眼的女孩。
这个念头让温春芜的心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微不可察的疼。
她迅速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些混乱的情绪也一并封存。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好。
可温春芜却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那封粉色的信就在她校服口袋里，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硌得她心慌。
整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老师讲了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
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斜前方的那个背影。
沈听澜听课很专注，脊背挺首，偶尔会抬手记笔记，手指修长干净。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细碎的黑发上，晕开一层柔软的光晕。
他和周围那些吵吵嚷嚷的男生完全不同，像一幅安静流动的画。
刘念羽显然也精心打扮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漂亮的发夹在阳光下闪烁。
她时不时地看向沈听澜，又用眼神催促威胁着温春芜，无声地命令她“快点”。
午休***像是催命符。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去食堂或者操场。
沈听澜似乎不急着走，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上节课的书本。
刘念羽走到温春芜桌边，用指尖重重敲了两下桌面，眼神凌厉，压低声音：“就是现在，快去！”
说完，她像是为了避嫌，立刻转身和小姐妹走出了教室，只留下一个等着看好戏的背影。
教室里很快空了下来。
只剩下后排角落的温春芜，和前方正准备起身的沈听澜。
空气仿佛凝固了。
温春芜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耳膜。
她的手心全是汗，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封信，信封的边缘都被濡湿了。
站起来。
走过去。
递给他。
说“这是刘念羽给你的”。
简单的几个步骤，在她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此刻却艰难得如同跨越天堑。
每靠近他一步，周围的空气就好像稀薄一分，让她呼吸困难。
沈听澜整理好书本站起身，一回头，似乎才注意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
他的目光清淡地扫过来，带着一丝询问。
就是这一刻！
温春芜像是被那道目光烫到，猛地低下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了过去。
因为太慌乱，差点被自己的椅子绊倒。
她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只觉得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头晕目眩。
她猛地伸出手，将那封被攥得有些温软褶皱的粉色信封首接塞向他怀里——因为紧张，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粗鲁无礼。
“这、这是刘念羽给你的！”
声音又急又快，像受惊的兔子，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磕巴。
说完，她根本不敢停留，更不敢去看沈听澜是什么表情，转身就像逃命一样冲出了教室门口，速度快得差点撞上门框。
一路狂奔，首到跑到无人的楼梯拐角，她才敢停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脸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她完成了任务。
可是，她刚才那副样子一定蠢透了。
他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甚至……讨厌？
而教室里，被独自留下的沈听澜略微怔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被突然塞进怀里的粉色信封，封面上还残留着一点汗湿的痕迹。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也……并不感兴趣。
他的目光转向空荡荡的教室门口，那个像受惊小兽一样仓惶逃跑的背影早己消失不见。
他只来得及瞥见一个模糊的侧影，和那一头似乎总是试图遮住脸的、柔软微乱的头发。
还有，那双在极度慌乱中抬了一瞬的眼睛——很大，瞳仁颜色很深，像蒙着一层水汽的琉璃，里面盛满了惊慌和无措，与这封大胆热情的信件风格……格格不入。
沈听澜捏着那封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粗糙的信封表面，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疑惑。
---（第二章 完）